对于完全称得上量身定制的魏征那句“既得志则纵情以傲物”评论的平西王吴三桂,起兵反清之前,这一出收买、聚拢人心的把戏,可谓拙劣得很。
又是一身朴素、大散金银,又是与部下参将回首往昔、动之以情,未免显得临时抱佛脚,苍白且仓促。
兵为重器,以吴三桂与清廷的几乎摆在明面上的关系来讲,哪怕是你平西王一派作伪也好,总要对这群出生入死的兄弟,多加照拂才是。所谓盛世珠宝乱世黄金,剑拔弩张的大环境中,兵权才如金银一般是真正的硬通货。如果有了足够份额的“前戏”,那么这一番拿腔作势、“吹拉弹唱”,终归是有几分真诚可贵、顺理成章的。
然而云南五华山上的王府里,种种行径,着实让人大跌眼镜,纵情、傲物之说,倒是半分不曾冤枉了他。书中虽未提及治兵一事,不过想来这前朝的平西伯,以引狼入室的功勋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平西王吴三桂,多年军旅戎马生涯,对那朝廷输送的白花花几百万两饷银,不至于吞墨过狠。
所幸面对的是一群在他麾下效力多年的军营粗蠢糙汉,并非是一肚肠弯弯绕的心思细腻之辈,这势,到底是给他如愿顺当地起来了。
功过是非到底是由后人来说的,谁有那闲功夫以假乱真,我自口含天宪,说一便是一,说白了就是推诿、甩锅,这一点吴三桂倒是深谙其道。在众将士跟前,对于康熙派来的钦差,只管一味抱怨,将他自己的被逼无奈一股脑扣在毛头小子康熙身上,该推的一概全推掉。功劳、苦劳一身的吴大将军,委屈啊,悲苦啊,身不由己啊,无可奈何啊。如此自己人就更加自己人,清廷胡虏那就更加恶贯满盈,士以义怒,则百战百胜嘛。
作为掣肘云南的文臣朱国治,于云南境内,辖境封锁,兵势一起,除非改弦更张,否则难逃必死。留给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忠良书生的选择看似不多,实则没有,唯有一死而已。
但于叛逆腹地,死,也是要细分一分的。
朱国治选择了一种大节慷慨,不曾原地引颈待戮,而是从容赴死!
读书那会,总闪过这样的想法,这一趟只身赴贼,虽然无甚可以指摘的地方,且朱国治也绝不是那沽名之辈,但到底还是没有什么用处,死则白死,也许有另一个死法,可以多尽一分力量。只是细细推究一下,为凛凛然大义死,不能再死得其所了!
杀一杀老贼的气焰,一人足以!
不知史实确实如此,还是作者杜撰,书中的这位吴三桂的作为中,总让我有种没啥底蕴的“暴发户”错觉,与他天西南的国之藩王的尊衔,相差不知凡几。
吴军誓师之前,朱国治孑然一身登门,何异于送上门的鼓奋军心的事端,羊入虎口,斩将祭旗,何乐不为?结果这平西王竟是出于发泄一口怒气、恨意的心思,于一众心腹面前,由着这姓朱的一通揭短,慨然叱骂。几番车轮唇战,辱人不成,反而被辱,平白无辜地硬送一个亮节忠良的名号,给他遗芳后世。
万幸都是一群熏了心的前朝“忠直”猛将,不然必要掂量掂量,这一人之下的实权王爷,到底有几斤几两,又能在这万里河山之间,逆流多远。
既然要杀他祭旗,那就干脆果断,根本不给他言语的机会,摆明了是来骂人来了,一通罪名直接扣在他头上,旋即斩杀。哪有自己个本就持身不端,反而上赶着给人讥讽的?真是匪夷所思。
朱国治抱必死之心,磊磊然坦坦荡,不为彪炳千秋,但为心中的一口浩然天地正气,逆势叱贼,慷慨风流!
身份尊荣的平西王不理解,不理解那个才不过十九岁的小皇帝,究竟给了他们什么恩德,这些人如此卖命与他。这样的道义,岂是一个骑墙两端、无恩无义、骄奢淫靡的人能够懂得的!真正的读书人学而优则仕,非是为帝王,实乃系苍生。
书里的这位吴王爷,遇事时的多次情绪变化,见于辞色,也称得上是多变而动荡了。如此不堪,实乃纵情纵性,声色犬马,尸居余气罢了,远非枭雄本色。到头来竟生出了与玄烨小儿划江而治的心思,让人哂笑,要么别上这张桌子,要么就拿出把一切都赔进去的魄力和打算,赢了天下到手,输了一无所有。瞻前而顾后,不如守中,好歹能混个颐养天年,富贵泽他个四五代。
想那紫云姑娘竟是给此人玩辱、在此人府邸屈身委贼,深叹造化何其太无情,不免怅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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