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羊心里终于暗暗地明白了点什么。而这点似乎跟他莫名的孤独空虚有着微妙的关联。
这就好比在乱麻中找引起打结的那根细麻,又仿佛在冥冥中寻找着一个可笑的‘无’。
这一天他就像发疯了的小牛犊;东窜窜、西窜窜、左敲敲、右撞撞、蹦来跳去的。他仿佛初次跑到的大门跟前的一样,用手使劲地摇晃着被锁死的门板。以前他被锁在院子里连续两天就乖乖地就服了,他知道不管怎么摇晃,大吼大叫都无济于事,反而最后让自己口干舌燥。
这回倒仿佛是两样了。
他稀奇地用手摇着门板,仿佛第一次‘嗷嗷’地张大嘴吼着、叫着。他换着各种花样,屡试不爽。
他做着这些时隔已久的傻不拉几的花样时,并未注意到门楼头顶是否有鸟雀歇足。他后退了几步,仰起头观望,四周空无一雀。“这绝对不能说明——”他心头那么一想。没管三七二十一,又继续摇着,张大嘴巴‘嗷嗷嗷’地吼着、叫着。
这时他母亲扛着锄头正往回家走。可能远远地听到了未羊的嗷叫声,下意识地加急了脚步。
的确,他母亲以为又出什么事了。越到门口处心里越慌,只恨不能一步抵达,母子心连心,她就是只想到不好的事。她把一件好事也能想成坏事:的确,他母亲的担心不无道理。
上次她出去外面串门,把未羊锁在家里让他独个儿玩。谁知未羊的手指被碎玻璃渣划破了一道口子,他吓哭了,不知所措;于是,就这样‘嗷嗷嗷’地叫着,声音听着撕心裂肺;血液沿着指头一直往下滴,等她慌乱地把门锁打开时,未羊的衣服上,地上满是血,她慌了似地从口袋里翻搜着,却没有一块有用的布,最后把自己外套的袖子撕下来给未羊包扎了伤口。
她亲着自己的傻儿子,用手抚拍着他的头发,嘴角轻柔地安慰着说‘好了,别怕,有妈在,未羊,乖乖,不哭了,不哭哈——’,她紧张地样子只恨那个伤口没有长在自己的手指上。
伤,在未羊指头上;疼,却在母亲心坎上。就那么回事。
如此那般,他母亲箭步而至,手忙脚乱得掏着钥匙。未羊见状‘嗷嗷’得更起劲了,这时他没命地嗷叫着,过分了的,忘了本的,完全出于一种娱乐式的呼唤。
他那疯子一样的举动使他短暂地忘掉了心中缠绕的些许的‘疑惑。他像一般孩子在母亲面前的无理取闹,这也许就是世间最有安全感的撒欢,也是未家村每个孩子都享有的幸福的‘特权’。
不错,他现在就是个孩子。他也享有这一‘特权’。他只是比未家村的其他孩子更特殊一些;别家的孩子都可爱、好动、有人爱、有人疼、调皮、捣蛋、大街小巷的游蹿、无忧无虑......
再看看他,很多这些特点似乎都没有;他甚至不知自己为什么要那样,那样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吗?他自己也承认——他现在就是个令人很讨厌的、愚顽不化的家伙。
未羊母亲匆忙地把门打开,撇下锄头。一把拉住让她心慌过度的儿子,她从头摸到脚,再上上下下地检查检查背,还不不放心,又把未羊的衣服揭起来检查。终于,检查了半天,没有任何异样,她才松了一口气说;
“你‘嗷嗷嗷’的叫什么?你吓死我了——你知道么!”
“嗷”,未羊有点满足地在她面前又‘嗷’了一声,仿佛再回答母亲。尔后,遂又把头埋在母亲怀里‘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很明显,未羊这时已经把最初自己的闷闷不乐忘得一干二净了;他忘了自己的‘孤独感’因何而起。现在他已经幸福满满地沉浸在母亲温暖的臂弯里,自己也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安心地在小憩,好赶走大脑里本不该小孩有的烦人的思绪。
他身边开始安静下来了。渐渐地仿佛又置身到了最初的,令他‘恐惧’的安静混沌状态里。这时幸福和安心已占满了他那点小心扉,容不下其他的不安因素了。
他已经入梦,呼吸均匀,略带小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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