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点戏，如此美丽

早晨6点半起来等直播，第一次不在星星现场，有点内疚有点忐忑，而且狮子座还是非同学的星座，错过还是觉得很可惜的。等到七点半，开场音乐准时响起，璇宫使者清脆调皮的声音从手机直播里传来：“往来星河随心转……”一下子就觉得好亲切。网络时代，真的就是“往来星河随心转”啊，这一句开场，瞬间转回到了上海。

今天两折都是英雄戏，武生、花脸担纲，宋代的武松，隋唐的单雄信，草莽英雄，掷地有声，即使远隔重洋，在屏幕里也领略到了久违的阳刚之气，疾言遽色，霸气十足。狮子座的好友，早早就买好票带狮子座的儿子一起去看戏，散戏激动地发来信息说，听到单雄信在侧幕第一句导板“号令一声绑账外”唱罢，即刻便热血沸腾。“简直是中国式摇滚！”酷爱当代艺术的她这样说。

《锁五龙》是十一二岁时写作业必听曲目之一。虽然是《锁麟囊》把幼年的我带入京剧世界，但对京剧最痴迷的阶段是浸淫于大量的老生和花脸唱段中，几乎听烂了裘盛戎和四大须生的卡带。那些或铿锵有力，或风骨内敛的歌唱中，不知不觉地传递着中国式的传统价值观，用一个个东方传奇故事，唱尽英雄名士在朝在野的家国情怀与激越退守。这其实是老戏里比不辍弦歌更令人神往的部分——英雄主义、家国情怀，都已经是这个时代极为陌生的名词和情绪。

最近在纽约陪非同学夏令营，每天做饭带娃之余，闲暇时最大的乐趣是细读傅谨老师新作《20世纪中国戏剧史》。前几天刚好看到关于折子戏的部分。他写道：“京剧的历史，从一开始就是折子戏的历史。”与其他地方剧种不同，京剧在早期并没有全本大戏。“整个清代的京剧舞台上，几乎看不到演出整部大戏的记载。”早期的所谓本戏，一般是伶人们将若干情节相关、人物故事有连续性的折子戏连缀起来，加上一些必要的过渡，是一个俗称“攒戏”的过程。当时就想：哈！原来星星点戏也不过是在做着和前人一样的事情啊！攒戏[偷笑]只不过，以前折子戏的连缀逻辑是演义故事的情节完整，而星星的逻辑，是星座性格的关联，就这样牵强任性地让武松与单雄信同台起来，完成了一种略为荒诞的、当代艺术式的自圆其说。

今天的演后谈嘉宾是张帆副院长。邀请他的原因并不是上京的领导，而是他与盖叫天的家世渊源，盖派武生传人的份量。第一折《武松打店》是盖派代表作，与著名的《三岔口》齐名。田汉先生曾经送给盖叫天一副对联：英名盖世三岔口，杰作惊天十字坡。足见《武松打店》的艺术地位。以前只听说，张院和严老板小时候是最好的搭档，二三十年前的少年岁月里，一对武生武丑好兄弟经常结伴出国演出《三岔口》，今天听他在台上娓娓道来盖派武生艺术的种种，武戏文唱的细致雕琢，不紧不慢，不禁对他俩少年时的俊朗风采顿生神往。

戏照例非常好看好听，然而还是更爱演后谈，每次听讲都受益良多。今天张院讲起《打店》曾给盖叫天带来的荣誉时，提到1955年的戏曲汇演，那次获得表彰的艺术家有：梅兰芳、周信芳、盖叫天、程砚秋、袁雪芬、常香玉……正在送非非去学校的路上，紧赶慢赶着忽然就在耳机里听见这些名字一一流过，一时间非常恍惚，艺术家的荣光，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降临在曼哈顿的异域街头。

全场最爱是陈麟返场的一段“打荡子”，一对三的“打群架”，素衣玄裤，实在英气逼人。近两百年的艺术，不要说看一场两场，就是研究了十年八年，还是一样会有未及打开的盲点。但愿可以就这样一场一场做下去，演下去，看下去，如盲人摸象般，慢慢拼凑起一个渐渐清晰的轮廓。

#星星点戏✨如此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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