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的杨树山

昨晚做了个梦，梦见外婆家那个叫杨树山的高山通公路了。

云雾缭绕的山巅，宽阔的公路十字铺开。道路两旁，车马喧嚣，人声鼎沸，一扫几百几千年来的寂落。

城里人迫不及待地飞赴而来，浸身于这满山的云雾中，奋力地呼吸着山林之气。

我拉着小舅，兴奋地说，商机来了，你可以经营餐饮、做些土特产买卖，或者干脆弄家民宿。

怎么会做这么一个梦的呢？

是白天老妈说到，外婆老家通公路了，一直通到我未曾去过的山顶。

外婆家在山上，不通车，山里山外的交通全靠脚力。山路崎岖弯弯，从山脚一步一步弯到外婆家，要一个多小时。脑海中，我扎着羊角辫，走走停停的画面，还清晰可见。每次到达外婆家门口，都会如负释重地欢呼一声。

关于外婆家的记忆，热闹又落寂。

外公三兄弟是从邻县迁入的，在山上的一片土坪中搭起房子安下了家。三兄弟娶亲生子，每家都有五六个孩子，所以我有九个舅六个姨。房子，也随着一个个小家不断地延长着，最后，就是十几间屋子，你连着我，我连着你。我们从这家串到那家，从来不需要经过露天。

而其他村民的房子，都在几里开外了。

每到寒暑假，我都会在外婆家呆一段时间。外婆家族人丁兴旺，但和我同辈的孩子们大都是男孩。

白天，大人们都到生产队上工。和那群男孩混得没趣了，我也跟着去田间地头。抓青蛙，捉蚱蚂；挖地瓜，捡稻穗；田垅上蹦上蹦下，一个安静的野孩子。

也常常独自留在家里。无聊了，独自在山里游荡。

抓知了，捏一下它的腹部，公的会鸣叫，留下；母的放了；然后折去一段翅膀看它起起落落。

抓萤火虫，笼在在蚊帐里，晚上等待着哪个角落里突然闪出点点荧光。

捡知了壳，采毛栗子，被山蚊子咬得满脸红包，被茅草割得满手是伤。

饿了，腌菜坛子里捞几根黄瓜，锅子里翻几个番薯。到了夜晚，躺在竹排上找着星星听大人们唠唠嗑。

后来，随着年岁的增长，我去得越来越少了。再后来，随着国家高山迁移政策，外婆家也迁到了山下，那些老房子只剩残垣断壁了。细想起来，我也该有十多年没去过那了。

老妈身体不好，好多年走不了远路了。我问她，通车了，想不想回老家看看？老妈想了想，说，不去了，那里每一个山头、每一片山谷都在我脑子里。

是的，过往就是过往，有些过往，可以的话，不妨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