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地开始不交家庭作业,也从来不写,老师开始只是训骂,后来是罚写作业,从十遍,二十遍,到一百遍。
终于有一天,老师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地说:“你!给我出去!”
我默默地收拾书包,默默地在全班同学的目送下,默默地出去了。
出了校门,四下一望,才发觉自己根本就无处可去。
还是早上第一节课,我要怎样度过今天这漫长的一天?
其实,我真的很想回家,回家我就可以把自己扔到床上,美美的睡上一天。
可是我不能,如果爸爸知道了,非揍死我不可。
学校围墙外的菜地旁,有个很大的早已干枯的水井。那口井真的很大,上面放着几块两三米长的大石板,刚好盖住井口,不过旁边还是有很小的空隙,足以把一只大猫扔下去。
学生们经常下课了就在井边玩,拿着石头往井里丢,井里常年没水,丢下去的石头就会发出很大的响声。
反正也没地方去,我利落地把书包卸下来,扔在石板上,然后以一个自认为很帅的姿势跳上石板,坐在我的书包上。
实在无聊,我捡起地上的小石子,一个个地扔下去。扔着扔着,没吃早餐的肚子就开始不争气地抗议起来。
我多希望此刻可以吃到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或者一个热乎乎的包子,哪怕,一个馒头也行。
我想,如果真就这样走了,或许一天都可能没有饭吃。可我宁愿这样饿死,也不想回去被人加倍地嘲笑。
有那么一刻,我觉得就这样跳下去也好。我也知道,自己没有那个勇气。可悲如我,既不能骄傲地活,也无法卑微地去死。
我把头埋在膝盖间,那么落魄那么孤单地坐在那儿。
“白画,你怎么在这儿?”我谜谜糊糊地抬起头,阿九不算结实但很高大的身子挡住了我眼前的一大片阳光。
“我……我没地方去。”我无奈得小声的说。这才发觉头和背都被太阳晒得发烫。
原来,我睡着了。
“你下课了?”
“当然啊!”阿九一屁股坐在我旁边的石板上。
这时有三五成群的学生涌出校门,他们不时地望向我和阿九,时而在那里交头接耳,我却视而不见,因为我从来不在乎别人说我什么。
虽然我和阿九只是最普通最纯洁的同学关系。
过了几分钟,阿九开口问我:“下节课是语文,你要不要上?”
“不上!”我坚决的回答。
“那你要干嘛去啊?”
我望着前方没有尽头的公路,眯起双眼,想着自己该怎样回答阿九的问题。
这时,我突然看到了哥哥从小卖部出来,准备进校门。
我把头垂得很低,怕他发现我,我不是怕他回家告密,只是如果让他发现我在这里,会让我觉得很没面子。
最终他还是发现了我。出乎意料的,他没有说什么讽刺我的话,但他叫走了阿九。
“李九歌,在这儿干什么?要上课了。”哥哥把手搭在阿九的肩上,朝学校走去。
还没到校门口,上课玲响了。
阿九挣脱哥哥跑回来,对面无表情的我说:“你先在这儿等会,下课了我再出来。记住,一定要在这里等我!”
“你出来干什么?”我不以为然地说。
“出来陪你说说话啊。”然后他变魔法似地从衣兜里掏出来一个热乎乎的包子,迅速地塞在我的手里。
我默默地盯着手里的包子,心里涌过一丝感动,我觉得无论如何,都该向他说声谢谢。可还在我愣神的当口,他便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那天我装作满不在乎地吃掉他送给我的包子,然后在心里对他千恩万谢。我当然知道,那也许是他自己唯一的早餐。
第二天早早的去了学校,也许是太早的缘故,学校大门上的一把大锁无情的锁住了寂静的校园。
天刚蒙蒙亮,我自己都奇怪自己怎么来得那么早,所以我确定自己是哪根神经出了问题。
可更让我惊奇的是,神经出了问题的不止我一个,还有斜靠在校门边,仰着脑袋闭着眼睛的阿九。
他穿着比较旧但还算干净的白格子衬衫,深灰色休闲长裤,白色球鞋,上面落了一些灰尘,显得不那么耀眼了。书包像个可怜待宰的母鸡一样在他手里拎着。
我悄悄走到他身边,他身上干净的白衬衫发出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我得意地弯起嘴角,把脸凑近他的耳朵,准备大叫一声。
“你昨天去哪里了?”他眼睛依然闭着,声音有些许无奈和失落。
我吓得跳开老远,不可思议地瞪着他。
“喂!你闭着眼睛都可以看到人啊?吓死人了!”我气急败坏地大叫。
“嗯。”他懒懒地哼了一声,眼睛依然闭着。
“在家你妈不让你睡啊?来这么早干嘛?”我说。
“你不也一样这么早”他终于睁开了他那迷死人的眼睛,得意地说:“我在这里守株待兔,今天有收获啊有收获!”
“什么嘛?无聊!”我翻了个白眼,把书包往地上一放,坐了上去。
“哎!”阿九指着躺在地上沾满灰尘的我的书包,大嚷道:“你就算不爱惜你的书包,但那地上全是灰,也脏吧?”
我不以为然地扬了扬眉,:关你什么事?又不是你的?”
阿九没再理我,把书包甩到肩上,像个街头的小混混。
过了一会儿,他说:“你昨天去哪里了?我下课出来找不到你。”
我突然想起来昨天自己吃完包子就忘恩负义地把他的话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想起他丢给我的一个包子,想起他说的那句‘出来陪你说说话啊。’时眼里的一丝认真和无奈的神情,心里小小地感动了一下下。也为自己的不知好歹而感到惭愧。
“噢!我记性不好,都忘了。”
“我本来下午也向老师请假的。”阿九幽幽地说:“但我看你走了,就没有。”
我悄悄用眼角余光偷瞟阿九的脸,发现他也正看着我。我慌乱地移开视线,从地上爬起来,抓起书包一阵猛拍,灰尘便沸沸扬扬地在我们两个人之间盘旋。
直到很多年后,我也没有对他说声谢谢,因为有些话,当时不说,或许以后就失去了说它的意义。
其实,我更该感激他的,是他对我的不弃之恩。
所以,他在我的整个青春时光中,注定要扮演着那个独一无二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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