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三十年,如果让人忆起某个村落的形廓,也许印象模糊。但如果让你回想起村中某处的古松或古槐,你一定印象鲜明。三十年了,从校园分离后就未谋面的同窗相见后,都会问道:你们村中的那片竹林还在么?
不在了,十几年前就消失了!
但它还在!那片绿,它永存我们这些眷恋家乡人的心中!
那片竹林,有三亩左右,正处在村落的北面。它是一座屏障,挡住凛冽的北风;它又似一个伟岸的父亲,庇佑着这方土地的每一位儿女!
竹林有多久的历史?问村中的老人,也不知晓。他们说,祖祖辈辈从出生记事时就记得有这竹林,就享受这竹林带来的恩泽。村落的历史有多长,竹林就有多长!我猜想,也许我的祖辈当年就是看重这片竹林下的风水宝地才在这儿安家落户、繁衍子孙吧!
这竹林的西边,就是那清清的小河。由于水分充足,土地肥沃,它长的特别茂盛。这几年全国各地的竹林也看了不少,却很少有比家乡的竹子粗壮的。往年,山里的松树、沙树被砍光后,农村人做房子也有用它来做檩子的。它是属于楠竹一类的。
春夏之交,是竹子从土里钻出的季节。“雨后春笋”每个人都知晓,我相信,最初创造这一词汇的先生一定是待在竹林里仔细观察才有如此深切的体会。当春天的雨水落下,土地松动,那笋尖就跃跃欲试,拱翻头上的泥土,一夜之间冒出地面,那情形蔚为壮观,类似猎人捕获兽类的尖兵阵!
大自然真是神奇!一个笋尖从出土到长成三丈长的竹子,你以为要多长?充其量十来天吧!也就是一天就能长大半米。那个时候,你刚刚看到一根冒出土层的竹笋后,没想到,第二天、第三天就有你一般高。有时你静静观赏,似乎能听到它向上窜动的嗖嗖声及笋叶脱落的声响。小时候,大人们总是在笋尖冒出后让小孩摸一摸,估计是希望自己的孩子也如竹子一样速速长高吧!
竹子是一年生长绿植物,来年不会长粗长长。只是每年春夏,旧叶未凋时,新叶萌生。故此,竹林一年四季阴凉。小时候,没有空调、电扇,竹林成了纳凉避暑的最佳去处。中午时节,从田畈回来的大人,搬上一把竹躺椅,不到三分钟,就能酣然入眠。而我们这些孩子就喜欢把山上砍下来的藤条在几根竹子间编制一张张藤床,然后爬上床去睡个大半天。而那些调皮逞能的孩子更欢喜在竹林里举行爬竹比赛。
这种比赛你一定没见过!也一定觉得新奇!两个或多个孩子在竹林中央确定一根最粗壮的竹子作为圆心,三五个孩子在离圆心一百或一百五十米处静候号令。一声令下,他们攀上竹子,借助竹子的弹性,向另一根竹子攀爬。身手敏捷者就似猿猴,从这根跳到那根上,飞速向圆心竹靠拢。最先到达者总能招来全村人艳羡的目光!比赛的时候,人们都在竹林里,一声“开始”,竹林里欢声雷动,人们都看得心驰神摇。那些胆大的孩子,往往爬上竹子的顶端,因为这样弯曲的力度加大,行进跳跃的速度也加快。有时一根竹子似乎要被人压断了,而那孩子就是借助那竹子的弹力,一下就跳到十来米的另一根竹子上。大家感叹、惊诧,后背都惊出一身冷汗,继而发出雷t鸣般的掌声!这样的赛事,是孩子自然之性的释放,是有手脚的人类作为动物的一次次最好诠释!
今天在电视上看到一些攀岩活动,腰背上系上一根安全绳。怎么看都不及竹林里比赛来得惊险、刺激。那是一种实地演练,那种手、脚、眼、身的协调能力,远比足球场上,开发脚的能力要强多少倍!
竹是灵性植物。竹子粗壮、茂盛,村子就富庶、丰饶,村人就健康、长寿。还记得那些年,村里能人辈出。每到年节,村里用竹子扎出的高龙在夜晚舞动,在十里八乡堪称一绝。这是村人自信、富饶的最好体现!
后来,竹林的上游搬来了药厂,河里的污水开始泛滥。竹林,也就在几年的光景之中渐次消亡。村里人虽说物质生活改善了些,但健康状况却一天不如一天。
今天偶尔还能在私人的院落中看到一篷篷竹子,但它纤细、单调,丝毫没有往日的壮观。竹林,那块绿地,未来还能恢复旧日的生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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