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栋陈旧的老楼,墙皮脱落了,露着一小撮一小撮的白里衬,像明亮的光影。墙面上一道道细痕,似皱纹刻录着它的岁月。阳光与风路过,都格外温柔,就像拜会老友,雀跃着却又收敛着。
宽敞的天台上住着老胡两口子。
这一天老胡老两口像往常一样在天台的躺椅上晒着太阳,惬意得很。老胡眯缝着眼睛,看着没有一丝云的湛蓝天空,略有思索的说:“我想用缸种荷花。”
老伴说:“好啊!我也好想吃一捧自己种的莲蓬呢!就像以前……田头搓出的第一把最新鲜的麦仁儿。”
老胡又有些忧伤,叹了口气说:“不想太随便了,可是又没有合适的器物,昨天在早市逛了一大圈儿看了一大圈儿……都看不上,没有味道,好容易有一个……真是奸商……”
老伴儿:“哎呀!挑剔的老头子……泡菜缸就好了呀,好多年没用了,再不用可能就坏了……”
老胡:“嗯,不不不……那个太不配了,粗俗的很,再说都泡了那么多年了,它也是有品格的,盐都泡透了,莲藕会难过的……”
老伴儿:“对了,街前的老学校是要拆了呀?还有后文吗?也没有听见动静呢。”
老胡:“说是近期要动了,怎么了?”
老伴儿:“我们都去过几次,废墟里好多好多的老东西,趁现在还没进场要不要去看一看呢?”
老胡:“这倒是呢,那个小坛子就是那里搬回来的,大有用处。”
在夏天收获时老胡会把摘下来的黄瓜丝瓜凉进去,有意思的很。
起身说着:“那走吧?”
老伴儿也起身,同老胡下楼去。楼门口,高高的香椿独独的高杆儿遮不出阴凉,倒是槐花铺拉开招来了老老少少纳凉。
老胡每次看到香椿的高杆儿都很兴奋:“嘿,老伴儿,瞧我的桃花心木,这是个好东西,我在想着用它给你做个什么好呢……”
老伴儿:“得了吧,我已经不需要你的嘴帮我做事了……”
老胡咧开嘴笑着。
穿过了两条街就到了那片荒废的土地,早早儿被人们遗忘多年的老校区。原是一所高级中学,盛名一时,自从迁了新址这儿就再无人问津。偶有建筑工人短暂居住。
两个人在杂草覆盖的废墟里搜索着,从操场上,到回廊上,从前院儿到后院儿,拆的七零八落的破败老教学楼静静地看着两个同它一样的老家伙,在这里寻宝,究竟是想找什么呢?他也只能看着,很希望自己还是有用的。
忽然老太太说:“嘿,你瞧,那儿,那个可行吗?缸都养肥了。”
老胡:“真不错,你看那釉面真是自然,条纹也不错。就他了。”
老胡和老伴儿一起用力,轻轻的放倒小缸,把盛了多年的积水倒出来,缸底厚厚堆积的尘土,经多年的浸泡怄成了烂泥,散发着这些年的苦闷。
两个人一口缸走了二里地,气喘吁吁。
扛上天台,把新来的伙伴放进夕阳的光里,接上水管子,一遍遍冲刷着,本来的面貌呈现,丰满有余,俊俏恰到好处。
接下来的日子,晾晒水缸,一袋两袋的土被送上天台炙烤,好让隐藏其中多年的秘密重见天日,随风而去……
荷花种子如期而至,干干瘪瘪,总要多喝水才好,一连泡了三日,炙烤过的泥土放进缸里也是浸泡了三日。苏醒过来的种子伸一根长长的芽头瞭望,倔强的沉睡着的,发的白白胖胖。
两个人把苗根一颗一颗摁进泥里,把须芽理顺。这个季节雨水丰沛,缸里没有再添过水,总是自动充盈,有时盈满的经不起一颗小石头的推敲,就连一阵风,也会让那一缸水漾起的波痕突破防线,顺着缸壁肆意着。
在日头最浓的时候,缸里撑起了一把把翠绿的小伞,笔挺的杆子肥硕的叶,拥挤着,以致于都漾出了缸,老太太修剪掉多余的,只留几只独秀,却更可人了。
一年又一年,老绿换新装,而花却不曾开过。
清清爽爽做个丝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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