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你会在哪里

今夜你会在哪里

星子盛开在夜的肩头，鸟的呓语从林深处溢出。风来了一趟，又去往远方;今夜，你会在哪里呢，我的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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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在芬芳的庄园墙外吗？

苹果树在春夜里蒸发着甜味，野藤爬满古旧的围墙，你的靴子踩过草径，轻巧得像只山猫。你的腋下会夹着竖琴吗？弹唱给墙内花瓣一样的姑娘，交换她清脆的笑声和绣徽章的手绢。还是会像个骑士一样，守在滴露的中宵，等待一道门吱呀启开？

或者你只是墙外的流浪者，裤腿粘着泥屑，脚底虚浮，腹中空空，寻找一个栖息的洞穴。

你会坐在点着牛油巨烛的中庭吗？

手持麈尾，白璧无瑕，远古的文字注入席中那一壶清酒，可斟可酌。众人汹汹呶呶，唯你温文尔雅势如隶书。你说鸿蒙初辟，说无稽乌有，说危崖藏玉，湍渊潜龙。烛火熏暖锦裘，月色簪在发髻，你会微笑着舌战群儒，还是拂袖一怒垂千古？

或者你正咬着笔竿，搜尽枯肠经营八股。隔壁才子意态风流，你裹紧薄衫，怕秋风泄露里层拙劣的针脚。又或者你只是后院抱膝守着炉火的小厮，小心翼翼熬一罐主人的醒酒汤。听前院隐约传来的笑语，你倦意浓浓，却不敢偷懒，怕奸滑的管家克扣例钱。

你会伫立在穷发朔北的疆场吗？

夜枭磔磔，掠过莽山伏兽一般的背脊。上弦月一头钩起号角，一头枕着夷歌。你背对千帐灯，端详薄霜覆盖的弓雕，心中画算渐具雏形。谈笑之间静胡沙，你会深藏功与名吗？

或者，你只是躲在马厩里舔舐伤口的小卒，不知道明天的太阳和死亡哪个更先来到。夜风搅起马粪和血迹混杂的腥臭气味，夹杂马嚼草料的窸窣声响，和伤兵断断续续的呻吟。你抖瑟着肩膀，想起的是家门口那棵枣树，还是鸡毛小店的一碗浑酒？

你会是那个骑马过斜桥的公子，还是云深不知处的隐士？会是碧血酬知己的独行侠，还是蓠落夜呼灯的小儿女？你会拣尽寒枝不肯栖，还是得腐鼠而食？

你会在水边吗，涉江而过，芙蓉千朵;会在山顶吗，长风快哉，与天地相对静默？

你是否也捏着钱包为面包叹气，对笔下蹩脚的谀词脸红？

你赏过洛阳的牡丹，也听过深山的鹧鸪。你曾做过入幕宾，也沦为南冠客。曾经为理想摇旗呐喊，也为爱情黯然神伤。你想策马江湖，奈何命运只给了一匹瘦马。

人们都说，生活不只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然而，心中若无诗意，远方不过是下一站苟且。你在哪里并不重要，只要诗意还在，铺开笔墨又是满纸烟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