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守（一）

坚守（一）

啪！

看着眼前的离婚协议书，回想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糊涂事，朱瑜狠狠的扇了自己一记耳光，颤抖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可是，事情的结局却急转直下，大大出乎所有当事人的意外。

（1）

又是一个百无聊赖的黄昏，老王像往常一样，吃了饭，点了根烟放在烟筒的烟嘴上，咕噜噜一阵猛吸，吐纳之间，眼前便烟雾缭绕起来。老王一手扶着烟筒，一手翻看着微信群里的聊天记录，那个文友群堆积了几百条信息，他爬楼一条一条看着，嘴角一次次漾起微笑。他今晚的心情其实跟往常有些许不一样，心里有根弦老吊着，希望有个什么物事来轻轻的那么弹一下，重一点也可以。

可是，他有几分失望。梦园作家群里似乎聊得热火朝天，可是翻来覆去的就是几句“你是哪里的？””做什么工作的？”云云……他在等着那个小女人出来说话。小女人在群里的名字叫秦小乔。她爱用笑脸符号，跳出来的文字似乎也是笑着的，什么“原以为你是姐姐，原来我不是妹妹”，什么“做什么职业不重要，重要的要有一颗诗词之心”……

关注起这个小女人主要是因为他在《梦园》公众号发了一篇驳斥某地已故文人的文章后，引起了当地读者的强烈围攻，犯了当地人的众怒，当地人留言辱骂不算，甚至还有人打电话来恐吓，于是群里曾就怎么应对这个情况引发热议。提起这个话头的就是这个小女人。小女人说群成员应该留言维护，维护作者的言论自由权，于是有几个人就去按着大意留了。小女人又@老王，建议他换个号码，解释说不是因为怕，而是可以避免被电话骚扰。小女人这话说到他心里去了。想他堂堂老王，当过兵，练过武，人生词典里就没有“怕”这个字。至于被骚扰，这些年如同一潭死水的生活，让他几乎怀疑过自己的存在，现在有几个人来骚扰也好，刚好可以在对骂的一来一往中练练口才，让闲得几乎生锈的大脑锻炼锻炼。再说他那个吉祥号码他怎么舍得换了？

文章激起的层层涟漪倒也很快就平声静气了。因为主编终究怨了其烦，再三考虑之后，觉得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把那篇引起平台地震的文章删了。文章删了之后，一切反对的声音立刻也就哑了。

文章引起的风波倒是平静了，可他老王的心湖，却再难平静。以前从来不玩QQ、微信的他，茶余饭后，竟然常常不自觉的点开微信，直奔那个《梦园》群，而进去后只要看到小乔也在，他就默默隔岸观火，看着她与群友们幽默自如的谈笑。就是这样默默看着，他也觉得心情大好，被她的文字牵引着忽喜忽忧。有几次他甚至起了加入她们聊天的心思。可是，长久不打字，手指笨如枯枝，半天打不出一个字，他哪有信心在这里献丑？于是，他只好像只猫头鹰一样，瞪着两只有些浑浊的老眼，静静地看着群里的热闹。

秦小乔一直没有出现。老王心里不免泛起一丝失望和无数个疑问。今晚她怎么不出来聊天呢？是不是有什么事了？他突然一阵心烦意乱，忍不住伸出干瘪的老手指，点开手写模式，在手机屏幕上写出了一行字，由着性子点了发出健，悻悻然退出群聊，还跟谁发气似的关了流量。

“没有小乔参与的聊天，如同一盘绝世好菜，缺少盐巴！”

（2）

散步回来的小乔第一眼就看到梦园群里的这行字，有点受宠若惊，隐隐还有一丝不悦。看了头像，是王卓先生发出的，这么看来，也不作为奇了。

从那篇犯了当地人众怒的文章看来，这个老王的文字不按常理出牌，辛辣，反叛，有点毒舌，却也不乏理性思考和文化的积淀。如果没有一定的功底，写不出那样的文字。从文章来看，他应该是一个严谨的人。可是，在群里说这样的话，叫群友们情何以堪！果然，那句话之后，再没人说一句话。

第二天早上，去省城抓中药的小乔接到了主编的电话，说老王邀请几个群友吃饭，点名要她参加。小乔的心脏再次突突地跳了两下。她预感到这不是一般的邀请，这该是欲开始一段故事的暗示，如果她接招的话。不容她多想，她立刻跟主编说了来省城抓药的实话，并叫主编转告她的谢意。挂了电话，她的心再难恢复平静。正如在沙漠中蹒跚的旅者，突然远远的看到了一抹绿色。不管这绿色是绿洲，还是海市蜃楼，总能给人一些希望。

后来主编告诉她，那顿饭他们也没吃成，因为老王突然也有事。

电话挂了没过多久，小乔收到了老王的加友信息。她有点犹豫，没做回应。在老王接连发了十次之后，她终于接收了好友请求。不就是个微友吗？让我不高兴一个删除键就OK了。何必犹豫不决呢？小乔自嘲的笑自己。

老王原来是写诗的，那篇散文只不过是主编找他约稿，要他投稿提高一下平台的知名度。他懒得动笔，就把二十年前写好的这篇自己认为平庸之极的散文发给编辑。从内心里，他看不上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平台。可是，面子上磨不过，就发那篇过时的散文敷药一下，没想到还能引起轩然大波，更没想到会引起那个小女人的关注，这真是应了那句话“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啊。既然请不动她吃饭，那就先加个好友聊聊吧。刚开始见对方没有回应，他有点气恼。心想，请吃个饭推生病，加个友还拿翘。你秦小乔莫非是神仙不成！正要恼羞成怒，那边接受加友请求了。

“请问秦女士病好点了吗？”老王转怒为喜。忙不迭的发了一条信息。

“我叫秦小乔！王老师叫我小乔吧！”

“我不喜欢别人叫我老师，我又没当过老师。”

“那我叫你大哥吧！大哥好！”

“我也不喜欢别人叫我大哥，因为这两个字眼勾起了我的伤心往事。”

这什么人呐！小乔有几分恼怒。退出微信看了看医院的显示屏，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显示屏上。马上就轮到她了，她专心地盯着领药窗口，竖起耳朵听着呼叫器的呼叫。

没过几分钟喇叭里传出她的名字。她领了药快速走出医院，随便买了点豆浆油条，坐上了去火车站的公交车，她还要去赶今天最后一列火车，过了三点，可就没车了。几经辗转，匆匆赶到车站，还有半小时。小乔在候车室找了个位置坐等上车。她再次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她这一点开，信息提示栏快速变换着数字，等停下来后小乔一看吓着了。有20多条信息。再一点开私聊窗口一看，信息全部是老王发的。原来这半天他根本没闲着。

小乔一条条往上翻着，直到翻到第一条，她才认真看了起来。老王说他之所以不喜欢别人叫他大哥，是因为他有大哥，他在家里排行老三。可他的大哥许多年前自杀死了，那一直是他心里永不愈合的痛。当听到别人叫他大哥，好比是触到了他的伤口。他还说，在她没有回他信息的这段时间，他去那个平台读了小乔所有的小说，其中那篇描写初中生两情相悦却从未说破的文章深深打动了他，他被文中深深的感情和淡淡的忧伤搞得唏嘘不已。接着是很多感慨，最后他说，他以后想做小乔小说里的男主人公。

小乔关了屏幕，茫然地看着候车厅里熙熙攘攘的人群。时间提示，她要乘坐的那列火车就要来了。正在此时，大厅里传来广播员操着纯正普通话的温柔甜美的声音:“各位旅客，开往广州的2038次列车即将到站，请各位旅客收拾好行旅，到第四候车室排队等候，检票上车！”她快速收好行旅，加入了排队等候的行列，队伍缓慢的向前挪动着。

老王那句赤裸裸的表白不停地撞击着她的心扉，她心里五味杂陈，喜忧参半！

从老王的那些感慨看得出来，这个男人懂她的文字。而他从她的文字而欣赏他，想认识她，这要是在自己单身之时能遇到这么一个欣赏自己文字又懂自己的知音，收到那样的表白，那是多么美好的事啊！如果是那样，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信息过去:好啊！这个间色一直空缺，希望你及时来面试，如果合适就进入试用期！可是，到了这个年纪，她那里还有力气和勇气去接受这样一份赤诚的感情呢？

人流依然缓慢的往前移动着，小乔再次点开微信，翻到跟老王的私聊窗口，快速发了一条信息。

“谢谢你对我的厚爱！可是，到了这个年纪，我们还有多少力气，和勇气，去接受一份迟来的，但或许却是真爱的感情呢？！”

发完她再次关了流量和屏幕，甩甩头提起行旅箱，随着不断往前移动的人流，终于走出候车厅，她小跑着下了台阶，快步走向开往广州的列车。

列车三小时后就可以到达她所在的那个小城。今早老早八早的起床，一路奔波，气都没喘一口，现在突然可以坐下来，小乔突然感到一阵铺天盖地的倦意，放好行旅，她靠在台板上，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当她被一阵不可忍受的酸麻感觉麻醒的时候，火车已行完了一半多的路程，再过一个小时左右，就该到家了。

（3）

家！是啊！她是有家的人。可是，这么一大半天，她的手机一次都没有响起过。难道是调成静音模式了吗？她赶快摸出手机打开屏幕，没有未接电话，再看音量那里，不是静音模式啊！她心里涌起一丝淡淡的失望，可就那么一瞬。她已经习惯了。只是不知道女儿此时在做什么？作业做完了没有？她想打个电话问一下，心想如果还没做完就催一下。可是，她突然觉得她懒得拨打那个号码！管它的，回家再说吧！自己出远门都没有人问候一声，自己何必事事放在心上呢！她突然觉得刚才那股失望情绪突然排山倒海的袭来，让她突然跌入万丈深渊。坏情绪引领着她一路小跑，往事如电影般一幕幕闪过眼前。

她本是一个不屈服于现状的女子。大学毕业后，为了及早减轻家庭负担，她远离家长来小城工作，只为有一份固定工资，可以在解决自己温饱的同时，为小弟提供固定的生活费。可那只是权宜之计，教书并不是她理想中的职业，读书时从来没有想过要教书。她想发挥专业特长，进入政界去施展一下自己的抱负。当报名考公务员的机会来临的时候，她心想是该努力实现理想的时候了。于是她报了名，拿出当年考大学的干劲来准备考试。可是，就算每次笔试分老高八高的，可面试却总过不了关。她自己知道是自己不够自信。当然或许也有可能像亲友们分析的那样，是怪自己没有后台关系帮忙。不管什么原因，总之她考了三次都失败了。后来又想考公务员靠自己的努力实现不了愿意，那就去考个律师吧，考律师总不需要什么自己无法掌控的面试了吧？于是兴冲冲买来了多少考律师的书，硬着头皮坚持了一年，突然在一个夜晚，她突然被一个梦惊醒，看着漫无边际的黑夜，突然一阵恐惧袭上心来:自己怎么就混到30岁了？事业上一事无成不算，连家也还没有一个？难道自己还要这样孤独拼搏下去吗？与大学恋人分手也三年多了，自己该走出那段感情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了呀。先有个家，生个孩子，再考虑改行的事吧！自己一个人在异乡单打独斗，很难成功。有了家或许就有了依靠了吧！

思想罅开了裂缝以后，对那些来介绍对象的男女同事她就一改往日的态度。答应与介绍的人认识认识。于是她开始了频繁的相亲。左挑右选，一年之后，她被现在的先生朱榆木一句“会做饭，会做家务”，和一束在520的时候送的玫瑰花打动，就把终身托付给了他。

如所有人预感到的一样，凑合的婚姻，幸福不到哪里去。除非自己善于调节和懂得经营。可是小乔是一个很感性的人。她的婚姻并没有带给她任何的帮助，朱榆木的父亲在他六岁时在一场矿难中丧生，下面还有两个亲妹妹和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由于继父得了不治之症医了两年也撒手人寰，他母亲靠炸麻辣洋芋把四个孩子拉扯大，后又托人把他安排在煤炭局矿山救护队，家里不差账已经不错了，存款自是一个瘪毫子都没有。这样的一个家庭，后台和关系那更是提都别提了。现在想想，小乔不解的问自己:当初自己到底是图什么？怎么就选了这个人呢？

他家穷其实小乔是知道的，只是他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这样一个人。

刚结婚那几年，朱榆木不知是角色转换不过来，还是本性不善，他和那群小他很多岁的同事整天称兄道弟，呜哈呜哈的吃喝玩乐，要么三打一，要么麻将，要么一群人喝的醉醺醺地去唱卡拉OK半夜不归。本性喜静，爱好文字的小乔刚开始良言相劝，希望他看些书为两个人找点共同语言。朱榆木满口答应，可是对她找出来给她看的书他瞟都不瞟一眼，依然和他那帮哥们鬼混。小乔的心渐渐沉到沟底，凉到冰点。忍不住时发几句牢骚，抱怨两句，朱榆木还恶言相向，有时还趁着酒性大打出手。为此小乔暗地里流了不少泪，不知哭了多少次。甚至有一次，当时她正怀着孩子，因为是早春，天气乍暖还寒，她想喊朱榆木回来捂捂脚，朱榆木当时正在打麻将，打了三次电话，他终于回来了，可是回来后的他怒气冲冲，劈头盖脸就朝小乔头上肩上招呼。小乔咬碎了牙齿和着血泪往下咽。她不敢哭，在那个孩子之前，她已经有过一次意外，她万分珍惜肚子里的孩子，她不敢哭。

当他们的女儿出世的时候，他们的关系已经有了很大裂缝。来帮忙带孩子的婆婆在他们本就不和谐的关系中更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所以在孩子小那几年，他们的关系简直是雪上加霜，两人之间冷得直冒寒气。不知是因为生了女儿让婆婆接到电话后的哭泣让朱榆木憋屈，还是他自己本身也不满意，在出院的头天晚上，因为给孩子洗澡的事，男人再次挥起了拳头。婆婆在一旁发呆似的看着，不知是真的蒙了，还是这顿打特别合她的心意，遂了她的心愿，总之，她并没有拉。等打结束了，佯装生气的骂了她的宝贝儿子几句，就完事了。而争执的起因是给孩子洗澡，当时是农历冬月，西方圣诞节过后几天，空气里搜搜冒着寒气。身体强壮的娘俩一点也不觉得寒冷，要在空旷的客厅里给孩子洗澡。而体力单薄的小乔担心这么冷的天在客厅会冷了生病，于是语气坚决地要他们来她睡的卧室里洗。就因为这个，男人二话不说就动了手。

后来的桩桩件件，小乔不愿再回忆下去了。她也早早选择了忘记。生活太苦，不学会忘记就无法继续，孩子又小，在县城里她举目无亲，母亲身体一直不好，没人能帮得了她。她曾在男人终于有一次下手过重把她打得鼻青脸肿之后去了民政局，发毒誓要离了婚，可是当时是周末，等过了两天人家上班了之后，冷静下来的她，想想离了婚自己带着孩子寸步难行。从那以后她就学会了忘记。可是这两次她怎么也忘不记，也不想忘记。她觉得如果自己连这两次都能忘记，那她就太不是人了。

当她又累又饿到达家里之时，爷俩吃了饭正在打羽毛球，孩子亲热的跑过来说这说那，小乔勉强地笑着，应付着。又催着孩子洗了澡，检查了作业。吃了几口男人热的冷菜冷饭，洗了个澡，看看手机，已是十一点多。

（4）

打开微信，又是铺天盖地的信息。都是老王发来的。

老王名叫王卓，他发表的诗都署了真名。

他的信息只有两条。一条是他回小乔上车前发的那条信息的。

“我这辈子还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让我动心的女子，请你给我这个机会，让我们开始交往，否则我活着生不如死！至于以后，看缘分。我当过兵，练过武，有什么事，让我和你一起承担！”

其余的全部是他早期在各类报刊和网站上发表过的诗歌。然后后面又有一条信息:

“我们都是爱好文字的人，请你从我的文字中认识我这个人。如果你根本不喜欢我的文字，我的文字一点也不能打动你，那么我不再强求什么，也不会再打扰你！”

小乔的心再次像狂风刮过湖面，起了层层涟漪。她一首首打开他发来的诗，每首诗都透着一股大气，透着空灵，和她在微信公众平台上看到的很不一样，他的诗用词奇怪、思维奇特，在险中求胜，最后往往让她受到一种冲击，享受到一种奇怪的美！她相信她受到了震撼，某些方面还引起了共鸣。他的每首诗里总会有几句让她感叹不已，比如《乡愁》里那几句“我枕着异乡的风/故乡的月/在千里外漂泊/母亲的微笑/是春天里的花朵/一路开到天边。这样美丽中含着无尽忧伤的句子，也只有他写得出来吧！

还有长诗《长江》结尾的几句:我多想/一手抓住长江之首/一手握住长江之尾/把这条蓝色的腰带/系在每一个中国人的腰间！那种滂沱的气势，让小乔为之深深折服！她关了屏幕，设想这个老王该是一副什么样子。挺拔的身材，紧抿的嘴嘴唇，一脸的刚毅，戴副眼镜，满脸的书卷气？还是五短身材？老态龙钟？她实不愿把他想成后面这种样子，在她心里，老王必定是前面那种形象。当她看完最后一首《你是我的新娘》，她再次被那几句诗打动。扯三尺白云/给远方的恋人做件霓裳/远方无法丈量/那是只有心灵能够抵达的地方/有你的日子/阳光与我同行/有你的日子/我能听到/花儿欢唱/你是我生生世世修来的新娘/我要把你牵在手上/踏着白云/唱着情歌/把天涯海角/一一丈量

她的内心再也无法平静，原来他曾经那么爱过一个人。她嫉妒他文字里的新娘。看看手机，手机屏幕右上角的时间告诉她，又是一点多钟，她又熬夜！她把手机丢在一边，强迫自己躺下。可是，躺下倒是可以强迫，她却无法强迫自己入睡，隔壁男人的呼声一阵大过一阵，本来就心事复杂，再被这如雷鼾声骚扰，睡着怕是奢望了，辗转反侧中时间又偷偷跑了一个多小时，小乔只觉头晕脑胀，却仍是不能入眠。无奈中她抱起枕头，来到斜对面的女儿房间，掩上房门。握着女儿胖嘟嘟热乎乎的小手，听写她匀称的呼吸，小乔终于觉得慢慢安定下来，一阵倦意再次袭来，她终于沉沉睡去。

发了那些文字给小乔后，诗人王卓开始忐忑不安的等待。他害怕她一口回绝他，也怕她说只可能做普通朋友。这种心心念念的等候一个人的信息，似乎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从昨晚等到今天早上，小乔一个字都没有回他。没有回也好，不是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吗？自从送了六岁的小女上学后回来，他一直无所事事的把玩着手机，眼睛不时地瞟一眼聊天窗口，在缥缈的等待着，他尽不自觉地想起二十多年前的事，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女人，那个让他放弃一个城市，逃回小城的女人。他突然发现，自己原来很久没有想起那个有着男朋友却还能牵着他手走路说只是普通朋友的女孩了。更让他惊奇的是，想起她，他居然不像当初那般悲痛欲绝了，心里涌起的只是淡淡的酸楚，很快的，他的心思又回到了小乔身上。当年的回忆使他发现，这个小乔，要比那个女孩有趣得多，他甚至想要自己的后半生都有小乔存在，并且那种感情是那么强烈。他突然诗兴大发，对着早就点开的屏幕，不断的点着回车键，没几分钟，一首含着排山倒海般感情的情诗就写成了，他甚至都来不及仔细看一眼就点了发送键！

发送之后，他强行发下手机，拿起笤帚打扫着他的游乐场。三下五除二扫完之后，他又迫不及待的拿起手机，迫不及待的点开微信。

小乔回信息了！并且回的是一首诗！虽然那诗单调稚嫩毫无技巧，却已让他欣喜若狂了！反复咀嚼着那首诗，他关了流量，换了一身衣服。从今天开始，他要锻炼身体，严格地说，他要开始减肥！这些年来，把自己过成了死海，烟酒不断，从不锻炼，曾经笔挺的身材已开始走样，肚子也比以前多了一个标志着肥腻中年的油肚。女人曾经抱怨过多次，唠叨他活的不死不活，可是，那怪谁呢？跟这种无文化无知识修养的女人生活，能活成什么样子！现在不行了！要是小乔现在就看见自己这幅德行，估计十有八九要断交！破天荒地，那天早上，他微信运动的记录上第一次跳出了五位数！并且从那以后，这个数字就一直保持，甚至多次占领了封面。

他们在微信上开始了频繁的聊天，他发一首诗给她，她看后由着她的性子修改，因为他在文字上称她为神！他说她是他的神！她有一定的文字功底，稍懂韵律！她改去了他诗中的怪和险，只留下奇和美。他说他以前写诗是一个月写一首，要反复多次的修改，自己才敢示人，现在却是写好第一时间就发给她，他说她看到了他的狼狈，可是他却沉溺其中。

从此，他们开始了在文字上的舞蹈，课余饭后，与老王的聊天常常让她对着屏幕傻笑。老王也变了，自从与小乔交上了微友之后，他突然对每一天充满了期待。长期失眠的境况也得到了很大改善。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觉得度日如年了。他每天早早起床，捡起了荒废多年的武术，等到点送最小的女儿韵韵读书后，他还要去走两小时的路，或攀登东华山，或环游月映湖，总之他把健走当成了生活中的一件大事。乐此不疲的坚持着，只为有朝一日与小乔见面，自己显得精神矍铄，有点军人气质！他的睡眠也因为每天过得充实而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善。

有一天，老王被孩子的班主任通知去学校填信息。填完信息后刚好是放学时间，校门口车水马龙，挤攮不通。老王正随着人流慢悠悠的走着，突然他眼睛一亮，发现一个气质很独特的少妇。她身穿一件酒红色毛衣，一条黑底黄花纹裤，骑着一辆五羊摩托，扎个马尾，脸上有着悄悄的忧郁。那时她正停了摩托车看着不断从学校门口涌出的孩子们。他突然想起来小乔的孩子正读小学。要是小乔是这个样子，还挺符合他的内心期待的。他又细细打量着那个少妇，只见她正睁大眼睛寻找着，突然一个女孩跑到少妇跟前，少妇伸手摸了摸女孩的头，嘴里说着什么，满脸欣喜幸福的模样使她增添了无限美丽。老王正陶醉，突然少妇一踩油门，一溜烟走了。老王如梦方醒，怎么不上去搭个讪呢？试探试探她是不是让他魂牵梦萦的小乔妹妹？他拔腿跟着摩托车小跑起来。

可是，人太多了，不断有人挡住他的去路。摩托车太快了，一下子就拐过一个弯不见了。老王无奈的放慢脚步，下意识的朝摩托车消失的方向追了一阵，才徒然的停下来，发了一阵呆，慢慢朝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他又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研究着小乔的微信头像，那是一个背影。越看他越觉得自己见到的就是小乔。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