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瞳虽被夜色遮蔽,夜空之中却闪耀着繁星。
山坡。
一层又一层的山坡。
如前后相接起伏的波浪一样,一层又一层的山坡被翠绿色的草坪覆盖着,在淡蓝寡云的天空下连延不断,伸展到目眶之外。
初春的山野上,有鸟儿在轻声啼叫,茁壮成长于道路两旁的樱花树随着车轮慢慢的碾过略微凹凸不平的小路轻轻飘飘地洒落下如粉色雪沫一般的花瓣。陪衬着古董老爷车“吱呀吱呀”的摩擦声,一朵淡粉色的花瓣飘落下来,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厚实车窗的卡槽处。
车窗被缓慢地摇下来,随着几声“咔嗒”脆响,两只被皮革制手套包裹着的金属手指温柔地用指尖捻起柔弱的花瓣,把它递回前者的面前。
如蓝宝石一般湛蓝深邃的眸子闪了闪,仔细端详起手中的造物。
“我……本以为雪在我的手上是不会融化的。原来我也是有温度的啊。”
“……因为,你还活着,当然会有温度。”
谢谢你,少佐。
少女松开手指,窗外钻入的气流悄无声息地挟带着一点粉红飘散而去,很快便融入那一片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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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薇尔莉特的举动,娅琳娜撇过头去,拭去眼角的泪滴,接着转过头来微笑着道:“谢谢你。”
薇尔莉特松开左手,慢慢地坐回,轻声道:“很抱歉……请原谅我的失言。”
“呵,没关系。”娅琳娜抽了抽鼻尖,用手帕轻轻擦拭,“话说,薇尔莉特以前是军人吗?”
薇尔莉特微微一愣,很快又站立起来,并伸手敬礼道:“薇尔莉特·伊芙加登,帝国陆军中尉,向您报道。”
娅琳娜深棕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兴奋,她激动的提问面前的人偶,“请问,你有听过阿尔维斯·戈尔德这个人吗?”
薇尔莉特略作思考,答道:“很抱歉小姐,我并没有听过,作为军人,我已经退役有一段时间了。”
“好吧……”娅琳娜略有不甘的放松下来,突然,她又问道:“你……就是大陆战争时期的少女兵吧?莱顿的少女兵……”
薇尔莉特垂下眼睑,“是的。”
花团锦簇。
“咔”的一声轻响,薇尔莉特打开皮箱上细小的锁扣,非常谨慎地将稳放里面的打字机取了出来,平稳地放在桌面上。
娅琳娜注视着薇尔莉特,从她的发梢,到她的领口,再缓缓移到她的手套。
手套……是工作需要吗……娅琳娜心想,她不确定是否如此,双手十指绞索,平放在双腿上。
细微的“咔嚓”声传入耳郭,是金属卡入凹槽滑扣的声音。
“夫人,”薇尔莉特用嘴叼起手套指尖,轻轻撇头,脱下一只手套,“那么我开始了。”
娅琳娜蹙起双眉,吃惊地看着赫然出现的金属义肢,她着实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似娇弱的女孩竟然是一个身体有缺陷的人。
薇尔莉特注意到了娅琳娜的目光,“如果夫人觉得不妥,我可以回去替换我的一名同伴来为夫人服务。”
“不!不用……”娅琳娜连忙缩回目光,急忙说道,“实在很抱歉,是我多虑了。”
薇尔莉特轻垂眼帘,“如果有什么问题,还请夫人直明。”
娅琳娜用右手把垂到脸旁的碎发捋至脑后,略带愧疚地笑了笑,“请不要叫我夫人,小姐就好。”
“好的。泽……”薇尔莉特顿了顿,接着说道,“戈尔德小姐。”
窗外,一束蒲公英在微风的吹打下四散飞开,在耀阳下越飘越远。
“那么……我们开始吧。”
“如您所愿,戈尔德小姐。”
“所以……”
钢铁手指敲击字面发出的“嗒嗒”声戛然而止,薇尔莉特抬起头,凝视着对方。
一定要回来……
“我爱你。”
手指颤抖了一下,马上又继续敲打一番,薇尔莉特的脸上看不到一点表情,只有冰冷的敲击声。
清风拂面。
像是松开了一块压在胸口的大石,娅琳娜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她整理好发髻,对对方报以一个带着感激的微笑。
“辛苦了。”
“不……”薇尔莉特急言道,紧接着又喃喃道,“不……小姐……才是辛苦的人……”
娅琳娜微微愣住,紧接着露出一个略显尴尬的微笑。
“只是……等自己爱的人罢了……”娅琳娜抬起头,望着落日的夕阳,轻叹一口气说道,“等自己爱的人……这……没什么辛苦……”
玻璃窗外,蒲公英轻轻扬扬地随风飞荡。
“啪”
薇尔莉特双靴猛地一并,双手撑在桌面上,突然站立起来。
“不,不是这样……”薇尔莉特身体前倾,左手握拳,右手五指张开,铺平撑住桌面,对近在咫尺的娅琳娜咬着唇,一字一顿道,“不论是爱的人,还是其他人……小姐都在等。”
不远处,铁轨上驶来一列列车,车轴咬合着铁轨发出厚闷的金属摩擦声。
在一望无垠的翠绿草坪的远处,伫立着一栋精巧的红顶小屋。
在小屋斑驳的木门口,一件小巧的银色风铃随风摆动,不断的发出“叮叮”的轻响。
“当。”
一双带着麂皮手套的手抬起横栏在门口的邮箱口处的小块横木,用双指指尖捏住锁匙,轻轻扭开了邮箱。
失望地咬了咬下唇,发出轻微的叹气声,双手搭在邮箱狭窄的入口处,柔弱的额头轻轻地靠在沿壁上,她以令人难以察觉的声音抽了抽鼻子,发出一声呜咽。
“娅琳娜!”
娅琳娜迅速用手整理一下发髻,并用手背擦拭了一下眼角,接着回应屋内道,“怎么了?”
“人偶来了!”对方顿了顿,“你预定的那一个。”
“啊,请稍等。”
面包房的女主人匆匆跑向屋内,突然,厚跟的长靴折返回来,抹着淡粉的双唇在邮箱上留下一个轻吻。
我在等你。
随后娅琳娜飞快地跑入屋内,皮靴敲打着木质地板,发出厚实的响声。
在邮箱下面,几束蒲公英随风飘散。
“只要客人有意向,不论身在何处,都能上门服务,”站在客厅内的薇尔莉特轻俯下头,带着手套的双指捻住裙角,伴随着双唇微微翘起,高跟长皮靴向后微拉一步,“我是自动手记人偶服务——薇尔莉特·伊芙加登。”
结实的靴子抬起,落在木质地板上,却是很沉稳的一声轻响。
阳光散射进来,白色的裙角散发出和人偶瞳孔一般的闪光。
在薇尔莉特的胸前,一汪绿色的翠绿宝石格外夺目。
这时,一枚小小的蒲公英从窗外迎风飘过。
好精致……是洋娃娃吗……
娅琳娜用手捂住嘴巴,楞在门边。
直到“噔噔”的脚步声缓慢却不失节奏地步入身前——“夫人,请问需要什么?”
娅琳娜缓过神来,湛蓝的瞳孔注视着自己,她把手放下来,捋了捋垂立在耳边的发丝,露出一个微笑道,“请和我来。”
“好的。”薇尔莉特双手提箱,跟随女主人走进里屋。
鞋跟踩在地板上,发出“吱吱”的响声。
薇尔莉特打量了一下女主人,虽然常年的劳累让她看上去有些疲倦,但却仍然是个让人感到舒适的,美丽的年轻女子。
应该是给未婚夫或者是丈夫写信。
薇尔莉特微微地垂下双目,她不想再直视那个略带忧伤却坚毅决绝的背影。
“你因为自己做过的事,不断引火上身,你还不知道自己在燃烧。”
“没在烧。”
“还在烧。”
“没在烧,这很奇怪。”
“不,还在烧。”
是的,还在烧。
手指攥紧了把手。
还在烧。
“到了,”娅琳娜打开一扇房门,领着手记人偶走入屋内,“接下来的时间,请您安心在这里工作。”
这是一间不大,却整洁干净的屋子。一张床,一个书桌,就是全部物品。
“如果需要,呃,洗澡?”娅琳娜顿了顿,她并不能确定眼前这个看似人偶的女子是否需要洗澡,“请在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洗澡。如果有什么需要,请按床头的铃通知我。”
薇尔莉特鞠躬道谢,娅琳娜咬咬下唇,说道:“那么,我们可以开始写信的吗?”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