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7点,父亲下地干活,交代贪睡的人饭已煮上。家门口防洪堤的工人们也已开始工作。伴着空气中隐隐传来的油菜花香,似乎连鸟叫都带有乡音。多年前母亲大声唤我早起的声音是连过往村人都听得清楚。如今,母亲入土多年,唯有入心了。
村人有“喜丧”,拉父亲入席,我亦陪坐。旁人问起这便是那个以前读书的女儿,我赶紧点头致意。往年农家多贫,但对“读书”二字总多几分敬重,我多占了这便宜。当年父母若不决意供我去杭州读书,今日定是乡野村妇。我若有几分读书人举止,全为父母亲人所赐,绝不敢忘。
一年时光,爷爷坟头长满杂草。父亲少时丧父,只知爷爷曾为村里民兵连长,县里陪审员。及至我辈从不知:民兵连长是半夜睡觉须防土匪来割脑袋;靠着夜校识字努力上进有多艰难。父辈本分,兄妹众多,那时家中最难的事:公家上门催讨公粮及名目众多杂费。虽为农家之女,我已是幸运,享先辈不得之福。黄土之下,先人俱好!儿孙俱拜!
午饭后,去给罗汉豆疏苗。因比邻人晚了半月下种,所以整整矮了一截。父亲教我疏苗要领后便各自劳作。活并不累,可一畦畦下来,不过两小时,便腰酸偷懒了。天阴欲雨,父亲让我先行回去。途中见奶奶,她急急叫我:赶紧帮忙收衣服。春雨如注,转瞬即停。窝中母鸡下蛋,大声啼叫。端出稻谷,循例行赏。麻雀蹭食,热闹非凡。
搭老屋邻居车子回杭州,见她母亲将炸好的笋干尽数装好,一一交给他们。心下黯然:父母在,多好。故土难离,不得不离——杭州有我至亲之人——我,也为人母。
2016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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