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居隐小心地拨开前面过膝的杂草,试探性地向前迈了一步,远处落哀鸟叫声零散的响起,在空寂的夜里这般的情境下更是凄切他不由得更轻了脚步,月色正明,照在这空旷又荒凉的山坡上却透着几分诡异。
好容易走过了那荒草丛,到了稍微平整些的地方,环顾四周一切正常,杨居隐将将要舒一口气,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一众下属可以现身,却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听声音,似乎正是司里那个弱书生。
杨居隐忍不住扶了扶额,疾步往声音处赶去,身后众人面面相觑后淡然的按照来时分好的队伍开始搜寻,那个书生初初是跟着副使的,现在正使也去寻他,便是有什么事,想来两位大人也可以解决,若是两位大人无法解决,那此事便需从长计议,他们一道去想来也于事无补。
杨居隐疾步至方才传来惊呼的地方,却见那文弱书生正孤零零一人呆立在那里,四周空旷荒地一片,他生怕这书生已遭毒手便出言试探:“子正?”
范子正闻言瑟缩了一下,好似大梦初醒,然后便蹭的一下跳起来,大步跑到 杨居隐面前,神色兴奋地叫道:“仙子!我见到了仙子!大人!真的活的仙子!”安静的山坡上他的声音远远传开,杨居隐急忙示意他噤声,生怕惊扰到这山谷里的东西,此处只有他们二人,若那东西当真被引来,他倒是不怕,只是身边跟着这文弱书生,却不知当如何了。
范子正经他这提醒,也幡然明了,急忙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可是他好像实在是不吐不快,又低声道:“当真是流风回雪,仙袂飘摇……”声音经他捂着嘴的手,变得含糊不清,却还是有着显然的亢奋,杨居隐舒了口气,只要人没事,见着什么都不打紧。
他这口气还没舒到底,突然忆起一事:出门前范子正是随着副使郎古的。如今却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那郎古呢?是已经失手了?还是被引开去追什么东西了?范子正看到的女子和此事有何关联?
杨居隐觉着自己的心又一下子被拉回了高空,这个当口,却听范子正那边又是一声惊呼,杨居隐被他又吓了一跳,心里想着若还是那破仙子的事,他能不能效习郎古也让他闭嘴。所幸范子正要说的并不是此事,将巧避开了正使大人难得的恶劣心思。他说:“大人,副使大人跟一群人跑了。”末了还垂着头补了一句:“没带我。”听起来委屈的很。
杨居隐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不禁有些心软,范子正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打小四书五经背的滚熟,要不是入了与共司,估计到土埋半截脖子他都只会念着“子不语,怪力乱神”之类的话,可偏偏他入了,偏偏整个与共司也就这一个正正经经的读书人,普通人,也是难为他了。
杨居隐踩低杂草,让身后的人更好走些,停在原地安抚性地说了句:“莫怕。”
范子正正好跨过一大步,好似没反应过他在说什么,只回了他句:“嗯?什么?”在他身边趔趄了一下才站稳,然后才整了整衣摆抬头答道:“哦,我知道,我不怕,大人会来寻我的,就算大人不来,别人也会来的。虽说平时好像大家都不大愿意跟我往来,不过我知道,你们心里总还是当我作自己人的。”说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对着他腼腆地笑了下。
杨居隐又叹了口气,略微颔首,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又回过身去开路。
远处忽然传来声音,似乎是清浅的脚步声,又似乎是荒草与衣摆鞋袜相碰触的声音,本该是微弱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夜里却纷杂而起,似乎,有什么东西正结伴而来。
杨居隐停住脚步,一手拦在范子正胸前止住他,一手握住了自己腰侧的佩刀,只待一有变动便拔出刀来斩杀当场。声音越来越近,范子正也听了个清,他不禁握紧了衣袖,屏息静气地看着那声音的来源,又怕看到什么无法承受的东西,又捏着衣角把横在胸前杨居隐那只手小心地往上提了几分,将将遮住半张脸,只待一出现什么他便立马缩到那衣袖后去。
声音愈来愈近,混沌夜色中,凄惨月光下,远处逐渐出现了十几个身影,很是有章法地向此处而来,范子正深吸一口气屏住了呼吸,鼓着腮帮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杨居隐也不禁有些戒备。
那些身影还未走近,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哟,这儿呢,诶,正使大人也在阿,正好大家互相认识一下。”正是那不负责任扔下范子正跟人跑了的副使郎古,杨居隐闻声放松下来,扶着腰刀略微颔首示意,便往那边走去。范子正一大口气憋着,刚吐出来有些难受还咳了几声,待反应过来便急急小跑着跟上了他。
走至近前,却见与郎古并站着两位青年,其中一位略高些,一身墨色,长发冠束高饰,一派周正,只是一手放置身前胳臂上似乎搭着件衣裳,面上却带着个很是温和的笑容,看着便教人觉着亲切。略清瘦些的那个,却是跟身后一群人一个装束,杨居隐第一眼便看到了他们腰间配着蹀躞,皆是佩剑而立,显然是仙门弟子的行头。再看装扮,一身黧衣,外罩着月白薄衣,长发半梳成顶髻半散,发髻上插着只材质各异的簪,只是都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显然是此处当地驻守的仙门道府兆阳。
果然,那黧衣男子略一抱拳道:“河东兆阳弟子亓玠,久仰。”杨居隐也一抱拳,回道:“与共司正使,杨居隐。”那黧衣男子似乎毫不诧异,想来是郎古已与他们告知,他身边那墨衣男子却轻笑一声,接过了话:“久闻今届与共司的两位掌使向来亲力亲为,凡事冲在第一线,而今看来,流言亦有诚不我欺之时阿。”话毕,一拱手,又温声道:“在下……”
话未说完,杨居隐却已拔刀而出,旋身一侧,顺手把范子正拉到了郎古旁边,郎古不着调的笑脸没变,一双眼睛却也盯住了前方,隐隐有几分杀意。
不远处,有个身影正向他们走来,悄无声息,不知从何时便已在靠近,待他们发现时已只有十几步远,那人一身彤色的长裙,腰间束着棕红的腰封,衣摆上可见细密的银线绣着花纹,长发及腰,却高束在头上,依稀可见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眉目如画,若不是出现在这般情境里,真可谓是婉转佳人了,只可惜,现下,他们连她是不是人都说不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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