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耿家的房子最近闹鬼了。
耿家祖上特别阔,留下了一套带院子的老宅子。但是近年来老耿生意做得不好,渐渐家道中落。而这套房子也疏于打理,不少屋子年久失修,便也荒废在那儿弃用了。
最近耿家这老宅却出了不少怪事儿,深更半夜家中大门经常自行又开又关,砰砰作响,把老耿全家老小吓得不轻。老耿胆子小,赶忙带着家里搬走了。而这鬼屋的名号却也传了出去,卖也不是,租也不是,老耿只好将房子闲置在那儿。没人居住之后房子越见荒废,人们却偶尔从空房子中听到笑声歌声。
老耿有一个外甥叫耿去病,就简称小耿好了。小耿也是一个头很铁的青年,自从听闻老耿一家搬出老屋后心有好奇,整日盼着这房子有个风吹草动好去看个究竟。一天,听人说昨日无人的老屋里楼上有灯光忽明忽灭,小耿便扬言要夜探鬼屋,执意要去与鬼魅妖怪争个高低。
是夜,小耿真的等到深夜,独自出发去老宅一探究竟。老宅位置荒凉,四周没什么人家,小耿走了许久的夜路才到达了耿家老屋。小耿往这老宅打量过去,这不看还不要紧,一看就吓了一跳,毛月亮的昏黄月光下,那老宅楼上还真亮着忽明忽暗的灯光。
小耿心中劝慰自己说,兴许是进了贼人,我先偷偷进去看看情况再说,于是便要偷偷潜进楼里。好在小耿还小的时候去过很多次老屋,对老屋算是是熟门熟路,夜里也不至于找不着路。于是小耿穿过院内的丛丛杂草,摸索到楼前,发现大门并没有上锁。
小耿心中打鼓一样,缓缓把门推开。这门里漆黑一片,小耿屏住呼吸不敢作声。等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小耿便借着窗外的一点月光细细打量,门厅里并没有他人的痕迹。而楼上确实有些许微光透过来,小耿便壮了壮胆,一路摸索到楼梯,悄悄往楼上摸去。
一开始也没发现什么异常,走到一半,小耿忽然背脊一凉。只听楼上屋内传来窸窣的声音,仿佛是人在说话一般。而细细去听,这声音却又不想是人在说话,只是几个音节来回反复,倒比较像是无数蟾蜍在低声鸣叫,又有些像是许多人一起念经的声音。
小耿惊出一声冷汗, 之前曾听嘴碎的街坊邻居说过,这耿家老宅初建的时候,就出过各种怪事。比如深夜里工地会传来阵阵怪声,还有村中小孩离奇失踪,之后被发现昏迷在耿家宅子的工地里,醒来之后也说不出缘由。坊间都传说耿家老宅地下有一个古墓,里面住的鬼会勾人魂魄。
小耿这个时候心里已经打了退堂鼓,但是等了多日的机会才过来老宅,本来就是想一探究竟。此时虽然心里发慌,但若是就这样跑回去了,明日定是要招人笑话。小耿于是硬着头皮接着往楼上摸索,靠在透出微光的门外。
小耿轻轻把门拉开一条缝,从门缝往里望进去,吓了一跳。荒废许久的老屋里居然焕然一新,热闹非凡。只见房里摆了一套红皮沙发,天花板挂了一顶豪华欧式水晶吊灯,照的屋里亮亮堂堂,窗户上厚厚拉了窗帘,从外面看来便像是微弱灯光。
有几人围坐在沙发上正吃着饭,朝南面坐了一个看起来挺有文化的老大爷,对面坐了个大婶,两人都约莫四十多岁。朝东还有一个白净小哥坐在沙发上,右边坐了一个妙龄小姐姐,沙发边还有几人端着饭碗坐在小板凳上。
桌上摆的菜式丰盛至极,有贵州风味豆豉,四川麻辣榨菜,东北辣白菜,舟山鱼罐头,海南黄灯笼辣椒酱。真是集齐天下珍馐佳肴于一桌,汇聚南北山珍海味为一席。更有上等美酒气味香馥,小耿只见那酒瓶通体碧绿,瓶上印有一颗红星。众人且吃且饮,相谈甚欢。
小耿是一个头特别铁的人,也没有细想这其中的许多古怪,一脚便踢开虚掩的门,口中大喝一声:“你们吃的这么开心,也不叫上我一个呀!”
屋中众人经此一吓,四处奔散躲避。只有正中的大爷慌乱之中草草打量了一眼穿着背心裤衩的小耿,兀自镇静了下来。
大爷与小耿问道:“是哪座山的朋友,这样闯人私宅,也道个万儿来?” 小耿面不改色,理直气壮地跟大爷说:“什么万儿千儿的我不懂,你在别人家大吃大喝也不请主人,是不是太小气了一点?”
大爷听了之后略略松了一口气,又认认真真打量了小耿一番说:“你也并不是这家的主人吧。” 小耿回道:“我是老耿的外甥耿去病。”
大爷一听乐了,呵呵一笑拱手做揖说:“原来是小耿,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大爷连忙招呼坐板凳的小辈们换上新的酒菜招待小耿,小耿托辞说不用麻烦,就着桌上现成的酒菜吃了开来。
大爷给小耿斟了那绿瓶美酒,小耿接过酒杯,周围环顾一圈,发现比起之前人少了不少。小耿便跟大爷说:“你既然认识我家长辈,也认识我,想来也和我家是世交了,即是如此也不必见外,叫上家人一起出来吃饭嘛好了。”
大爷一听也是,往门外喊了一声:“孝儿” 。不一会儿,刚刚那白净小哥儿就打外面进来,大爷介绍说这是他儿子,他们一家姓胡,他儿子单名一个孝字。
小耿以前在电脑城卖过电脑,学得了一点人与人沟通的艺术,还懂得了一点经济学的原理,与大爷和小哥谈笑风生。小耿也觉得大爷的儿子孝儿品格端正,两人相聊甚欢,便认了小两岁的孝儿做小弟。
大爷问起小耿说:“听说你们耿家从祖上起一直经商,你对经济学和投资有什么见解?”
这话正好问到了小耿心坎里,小耿每日搓几把麻将,有闲钱还会买几注彩票,而且小耿终日混迹各种贴吧论坛,熟读中老年公众号,可以说对投资与国际形势了如指掌。
小耿和大爷一聊,大爷登时目瞪口呆,惊为天人。大爷赶紧叫来孝儿,与孝儿说:"今天小耿说的真的是字字玑珠,智慧无穷。况且小耿也不是外人,你好叫上老太婆和青凤一起来听,一起学习学习投资与经济。"
孝儿于是走进里屋,不一会儿便带了之前的大婶和妙龄小姐姐出来。小耿毕竟是气血方刚的年纪,不自觉地打量起小姐姐来。只见那小姐姐长得真个是:
肤白貌美气质佳,
一眸一笑尽韶华。
肤白靓丽,楚楚动人,简直像那重金求子的广告里走出来的一样。
大爷指了大婶说:“这是我家老太婆”,又指了小姐姐说:“这是我侄女,名叫青凤。从小就很聪颖,看书过目不忘,所以让她也来长长见识。” 小耿边吃边谈,心思却都在小姐姐身上,说着说着眼光就瞟在了青凤身上,直愣愣挪不开眼珠。
那小姐姐察觉到了小耿的目光,羞得低下了头。小耿喝了些酒鬼迷心窍,在桌下悄悄地用脚去勾青凤,青凤刚被碰到,马上吃了一惊地收回腿,却也没有当场揭穿小耿,只是低头脸红。小耿见了眉飞色舞,加上这时酒也渐渐有些喝上头,大拍桌子说:“要是能娶到青凤这样的姑娘,给我当村委主任也不换!”
大婶看小耿已经一副醉态,就带着青凤回了里屋去了。小耿有些失望,又有些后悔,便辞了大爷要回家,然而心中却一直对青凤念念不忘。
第二天入夜了小耿又过去老宅,见到屋里的景象后背一凉。昨天的珍肴盛宴,奢华家装竟然是连影都没有了,整个老宅空空荡荡,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想起之前听说过旅人走夜路经过坟地,被鬼请吃饭的故事,不禁胃里一紧。
而小耿往里屋走去,里屋却仿佛还留有小姐姐的香气 一样,小耿便把别的疑虑都忘得一干二净,心中全是青凤的一眸一笑了。
小耿一直等到天亮,连一声咳嗽都没有听见过。
小耿自此之后却茶饭不思,一直想着青凤,便与老耿商量着要独自搬到鬼屋去住。老耿一想既然卖不出去也租不出去,有个人住在里面打理打理也是极好的,只是嘱咐小耿千万要自己小心。于是小耿便搬到老屋一楼,每日在楼下读读书上上网,只盼能够再见青凤一面。
一天小耿上网到深夜,忽然有一只鬼从门外闯入,那鬼披头散发,满脸漆黑,张大了眼睛瞪着小耿。小耿却若无其事,嘿嘿一笑,不慌不忙掏出手机,打开美颜相机。只见那鬼在美颜相机里丹凤大眼,樱桃小嘴,肤如凝脂,腿长过肩,竟变得美如天仙一般。小耿拍了一张照片把手机递给鬼看,鬼看见这照片居然羞愧不已,丢下手机夺门而走。
小耿本来已经有些心灰意冷,觉得自己再见不到青凤,这一次三更见鬼的经历反而燃起了小耿的希望。小耿苦思冥想,想了一个妙招:现在的手机多会自动连接wifi,只要给自己的路由器取消密码,有人来时手机便会自动连上也不一定。
又是一夜,小耿照常在老宅上网,忽然手机提示“有一个陌生设备登入了你的无线网”。小耿连忙拿起手机查看,只见路由器设备列表里赫然多了一个“青凤的iphone”。
小耿兴奋不已,在老宅周围呼唤找寻,青凤却是依然没有现身。小耿灵机一动,打开微信查看周围的人,在一堆卖片和“箹㚿+V”之间找到100米之内有一个叫“小小凤爱吃肉”的ID。小耿连忙给“小小凤”发了好友请求,忐忑不安地等待之中,对方同意了好友申请。
“你是青凤吗?“
“你最近都到哪里去了?”
“你们一家人怎么都忽然不见了?”
”今天你既然来了为什么又不出来见我?”
小耿一连串发了好多疑问过去。微信显示了一会儿“对方正在输入中”,等了很久,最后对方却是没发出一句消息。
这时只听轻轻的一声吱呀推门声从楼上里屋传来,小耿赶紧顺着声音摸了过去。只见里屋的门半开着,有细碎的脚步声从屋里传来,一丝微弱的灯光从门缝中透出来。
小耿心一横,一把推开门,果然是青凤在里面。青凤一见小耿吓了一大跳,慌忙把小耿推出门外,反锁上门。小耿在门外,心中百味陈杂,单膝跪下对着紧锁的门说:“我之所以这样不避艰险住在这里,确实只是因为你而已。不管你是人是鬼,我只希望能再见你一面,能再看一次你的笑脸,能再听一次你的声音,能牵一次你的手,就算真的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青凤隔着门幽幽地说道:“你对我的喜欢我哪里会不知道呢,只是我们终究不是同路,强行在一起只会害了你。” 小耿心中悲切,苦苦哀求道:“我也不求能和你有肌肤之亲,只求能再看你一眼就好。”
青凤也是天真无邪,哪里知道男人都是贪得无厌,听了这几句话心中就有了动摇,慢慢打开了门走了出来,要拉起跪在地上的小耿。小耿心中欢喜无比,顺势牵住了青凤的手,把青凤拉入怀中。青凤一时慌乱,脸红心跳不已,也不知该不该挣脱。
小耿双眼灼灼地看着青凤,青凤羞得闭上了眼。小耿搂着怀里日思夜想的姑娘,看着青凤微闭着的眼睛,长长的眼睫毛不住抖动,心中一动,不由自主朝着青凤的唇上吻了过去。青凤浑身一颤,却并没有挣脱,只是眼睛闭得更紧,睫毛抖得更厉害,把小耿的心都抖得乱成一团。
小耿正情到深处时,忽然被青凤一把推开,青凤双颊通红喘着气,眼角还挂着些许泪珠。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青凤一把甩开小耿的手,往楼下跑去,小耿连忙去追。青凤却居然像变魔术一样消失在老宅里,小耿翻箱倒柜也找不到她的踪迹。
之后几日,小耿独自在老宅之内,再无任何异响,“青凤的iphone”也再也没有登陆过小耿的路由器。
小耿倒是没忘记自己还加了青凤的微信,于是整日向“小小凤爱吃肉”发了许多消息,又是道歉又是甜言蜜语的,却还是毫无回音,朋友圈也是空空不可见。哄了好几日之后,“小小凤”才终于搭理了小耿。
小耿开心不已,又是一顿好哄,费尽心思才让青凤消气。
青凤告诉小耿,“之前胡叔叔看你如此张狂嚣张,一直住在这里的话肯定和我们相处不好,就让我来化作厉鬼想把你吓走。然而你不为所动,丝毫没有搬走的意思。所以我们就只好全家老小一起搬去附近的住所了。只是之前我有东西落在屋子里,那天晚上来取而已,就被你给抓了个现行了。”
小耿问起青凤一家的情况和心中的种种疑惑,青凤却是避而不答。小耿心里满满都是对青凤的喜欢,竟也不想细究那许多的事情,只盼着能和青凤多说说话。
于是小耿每日找青凤聊天谈心,从生活琐事到风月柔情,两人居然聊了近一个月的时日。虽然青凤很多东西都避之不谈,处处透露着神秘,两人的感情却是一天天日渐升温。
小耿也是日思夜想,软语相求,想再见青凤一面。
青凤说:“哼,你这个大骗子,又想骗我见面做什么坏事?”
仿佛是经不住小耿的软磨硬泡,青凤终于答应了和小耿见面。而见面居然还是选在了深夜耿家老宅。
当夜,青凤果然如期而至,小耿见了思念已久的意中人,心中不甚欢喜,把青凤拉到自己房间里。
小耿看着日思夜想的青凤,心里的喜欢像是决堤一般涌出,情不自禁地将青凤拥入怀中。青凤却也不挣脱,默默地靠在小耿怀中。小耿觉得长久以来积累的思念仿佛找到了归宿,痴痴地看着怀里的青凤,仿佛整个世界都因为眼前的姑娘而黯然失色。
这时青凤却开了口,悠然说道:“这也算是最后的缘分了吧,过了今天晚上,就算你再怎么想我,以后也见不到了我了。”
小耿连忙询问原因。青凤说:“我叔叔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事情,他尤其反对我们在一起。这次正逢家中有变故,就要举家搬迁去很远的外地,我们以后也再不能相见了。”
说着,青凤就推开小耿,一边念道:“我差不多要走了,再不回去怕叔叔要找来了”。小耿历经万难才见到青凤,这时又听闻要离别,心中满是不舍,强拉着青凤不让她走。
两人争执之间,扯得衣裳凌乱。正在拉拉扯扯的时候,胡大爷居然推门进来了。青凤顿时羞愧得无地自容,低头俯在床上,一眼不发默默地把弄着衣带。
胡大爷大声怒斥道:“小贱货这么不知廉耻,把我胡家的脸都丢光了。还好意思留在这里?再不走我拿鞭子来打你了!” 青凤听了赶紧起身,低着头就往门外去了,胡老爷子也跟在青凤身后。
小耿急忙跟着出去,只听胡大爷边走边骂,骂得极其凶恶难听,而青凤也一路嘤嘤哭泣。小耿听到青凤的哭声心如刀绞,止步大声喊道:“都是我的错,与青凤何关?只要不要怪罪她,就算刀枪剑戟,我也甘愿受之!”
在这半夜的荒野里,喊声来回荡漾,渐渐归于寂静,连胡大爷和青凤的声音也都听不见了,只剩小耿一人孤身立在黑暗之中。小耿极目远眺也找不到二人所去的方向,只有黯然地返身回房睡下了。
之后,小耿再给“小小凤”发微信,却显示此账号已被注销。
小耿通过各种途径寻找青凤和胡大爷一家,却毫无任何消息,仿佛世间并没有这一家人存在过一样。
从此之后这栋老房子也再没有怪声怪事。
小耿的舅舅老耿听闻之后觉得奇怪,便问了小耿前因后果。
老耿听了之后若有所思,便与小耿商量,老耿年老无后,本就当小耿是自家儿子一样。这件老房子现在不闹鬼的功劳也都在小耿,不如从今以后把这房子让与小耿住,象征性地收几个钱就过户给小耿了。
小耿很开心,正式搬入老屋,顺便也好好装修整顿了一遍。之后小耿在老屋住了很多年,一直住得很舒适。
小耿后来养了一只猫,而无线网还是一直没有设密码,于是便时常会有小学生来院子里免费蹭网打王者。小耿也不赶,反而在院子里放了几把桌椅,时不时分一些零食给孩子们。冬去春来,倒也没有觉得太冷清。
这之后有一年,有个地方发了天灾,伤亡众多。小耿本就是热心肠的好青年,看到新闻报道之后心有触动,第一时间便简单收拾了行李,出发赶往灾区当了志愿者。
小耿在灾区见过各种天人两隔,心中触动,暂且不表。一日在灾区搜索时小耿发现一名蓬头垢面的女子埋在废墟之中,小耿连忙呼唤众人帮忙救助,好在检查和治疗之后这个女子并无大碍。
等她洗去满脸污垢,梳理好头发之后,小耿发现这个女子赫然就是青凤。小耿大喜,等青凤转醒过来之后,二人相拥而泣。
青凤告知小耿说,之前自己独自出门旅游,没想到遇了天灾,这回要不是小耿搭救,恐怕就要在这里断送了性命。希望小耿还不要因为之前的芥蒂而讨厌她。小耿心中高兴还不及,哪里有讨厌的道理。
青凤又说:“这也是天数,虽然遭了这样的大难,但是也有幸重新遇到了你。如果不联系家中的话,家里肯定以为我遇难于此,而我也正好可以与你相守终身了。” 小耿十分高兴,之后历经了一番周折,将青凤接回家中,两人生活在了一起。
又过了两年多,一天夜里小耿在房中读书,门外有人急急敲门,小耿从猫眼往外望去,门外居然是多年不见的孝儿。小耿犹豫了一会儿打开门,孝儿便急匆匆奔进门来。小耿很是惊讶,问孝儿深夜里从哪里来。孝儿突然就跪地不起,哭着对小耿说:“家父有大难了,只有你才能救他一命。本来他要亲自来求你,但是怕你不愿见他,于是谴了我来求你。”
小耿问是何事要帮忙?孝儿说:“你可认识莫三郎?”小耿说:“算是认识,莫三郎是我以前的高中同学,现在依稀在什么很厉害的报社做记者吧。”孝儿求着小耿说:“明日莫三郎会有一个采访,请你让他千万不要去,这个忙你一定要忙,关乎到家父的性命。”
小耿听了以后愤愤道:“当年在楼下受到家父的羞辱,我一直耿耿于怀,我也不敢过问他出了什么事。但是如果有求于我的话,没有青凤来劝说我是不会帮忙的!”孝儿听了愈加悲怆,大哭道:“青凤已经身死他乡快三年了。” 小耿气道:“那我就更加恨他了!”之后便打开大门,已是做出送客的姿态了。孝儿见状悲哭失声,掩面而去。
小耿见孝儿走了,回内屋把事情缘由告知青凤。青凤沉吟了好一会儿,问小耿:“那你到底是救还是不救呢?”小耿说:“救还是要救的,之所以之前不答应下来,是为了报复你叔叔以前的专横。”
青凤与小耿说:“我自幼就成了孤儿,是依靠着叔叔一家才能有今天的我。以前虽然受了他的责骂,也是有他的原因。”小耿说:“确实是这样的,但是刀过留疤,这种事不可能让人心中不生芥蒂。如果你真的死了,我肯定不会救他!”青凤笑着骂道:“你倒是真的狠心!”
第二天一早,小耿打电话给莫三郎,问他能不能取消今天的采访。
莫三郎沉默了许久,跟小耿说道:“我不知道你怎么知道采访这个事的,但是这个事情水很深呀,身为老同学我奉劝你一句,不要踏得太深。采访的事情我答应不了你,你自己好自为之。”便挂了电话。
小耿一头雾水,直到过了好一段时间之后尘埃落定,看了新闻报道,问了青凤详细,才终于真相大白。
原来胡家祖上和耿家原是一家,直到很多代之前胡家单独分家出去,连姓都改了别姓。
这老宅本来就年代久远,建房子时正值乱世,耿家先人竟然在院子下挖了暗道。修暗道时耿家人连夜施工,当时还有小儿迷路误打误撞进了屋外的暗道入口,被耿家掩盖了过去,便传出许多古怪传言。
而耿家胡家分家之后,当初的设计图被胡家拿走,耿家就慢慢再没有人知晓暗道的事情。
胡家之前去外地发展过几代,而前些年胡大爷家业不兴之时,竟然鬼迷心窍拉了全家搞起了传销。胡大爷也是个聪明人物,在传销组织里当上了相当上层的干部,却也弄得亲朋反目,过街老鼠一般无容身之地。
胡大爷意外找到了耿家老宅的设计图纸,便打起了耿家老宅的主意。胡老大爷多次深更半夜潜入老宅,装神弄鬼,吓走老耿一家,之后便鸠占鹊巢,发展成新的传销窝点。小耿第一晚去老宅偷听到的正是一伙人在念叨“1040阳光工程”,“69800项目”之类的口号,再三反复仿佛念经一般。
而青凤一早就知道叔叔的勾当,一直有心劝阻,然而胡大爷也是一意孤行转进钱眼里了,听不进任何人的劝告,但青凤寄人篱下,也只能受制于人。直到小耿横了心搬去老宅,胡大爷怕事情败露没法才举家搬迁去外地。
这几年胡大爷的黑产业做的越来越大,直到青凤失踪,胡大爷心中有愧,才把沾着血泪的钱洗白,摇身一变成了正经商人。却没料到最近打掉了很多传销集团,顺藤摸瓜也牵扯到了胡大爷。胡大爷舍不得洗白后的产业和安稳生活,明明知道是一时之计,还是想借小耿的关系让媒体的曝光晚一些。
要问事情最后怎么样了?
话说那胡大爷得知小耿没答应帮忙后,便也想开了。
胡大爷在事发之前便向警方自首,供出自己的所作所为之外还供出了好几个大的网络,一时间警方摧枯拉朽一般捣毁了一众传销集团,世人无不拍手称快。
听闻有几个组织近年从文传销变成了武传销,限制人身自由威逼利诱,甚至还出了命案。
胡大爷涉案金额较大,虽然在自首和积极配合的情况下少判了几年,但是之前敛下的财和余下的安详晚年也没有了。
青凤说这也是他咎由自取。
小耿之后带着青凤去探望过几次,其中唏嘘也不说了。
小耿和青凤今后引以为戒,接过了老耿家的生意,也过上了不好不坏的平淡日子。
而之前的莫三郎,却是和小耿成了知交好友,时不时去小耿家串门。
一日莫三郎和小耿痛饮到天明,酒罢之后,青凤心疼地去把醉醺醺的小耿扶起,细心给小耿擦拭脸颊。体贴照顾着小耿的青凤,看向小耿的眼中,满满都是爱意。
莫三郎看着这一幕,也自觉不便再打扰,托辞便出了小耿家。一出小耿的家门,莫三郎脸上的醉意像潮水一样瞬间褪去,目光如剑。莫三郎驻足思索了良久,忽然想通了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莫三郎把藏在袖口里的几张符纸撕了个粉碎,叫来一辆的士,把背包往后座一丢,哐哐铛铛的,包里居然都是些木剑,铜镜之类的奇怪物品。那的士仿佛去往天边一般,消融远去在晨曦照耀的地平线中,不留尘缘。
从此莫三郎这个人仿佛人间消失一般,小耿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也成为一段奇事。
The End
异史氏(误)曰:
这篇文章参考了蒲松龄老师的同名文章,希望蒲老师的团队手下留情,不要和我打官司。
很早之前就一直想写一个现代聊斋的系列,把那些鬼狐妖怪从文言带到生动的现实背景里。
在众多故事中特别喜欢青凤这个角色,有情有义,正如同音隐喻的清风一般,是个极可爱而又独立的女孩子。这样的女孩子敢爱敢恨,敢于选择自己的幸福却又知恩图报,我努力把原文里的形象都保留了下来,希望不负蒲老师的初衷。
附上原文,供大家参照着读读看,或许别有一番滋味。
青凤
蒲松龄
太原耿氏,故大家,第宅弘阔。后凌夷,楼舍连亘,半旷废之,因生怪异,堂门辄自开掩,家人恒中夜骇哗。耿患之,移居别墅,留一老翁门焉。由此荒落益甚,或闻笑语歌吹声。
耿有从子去病,狂放不羁,嘱翁有所闻见,奔告之。至夜,见楼上灯光明灭,走报生。生欲入觇其异,止之不听。门户素所习识,竟拨蒿蓬,曲折而入。登楼,初无少异。穿楼而过,闻人语切切。潜窥之,见巨烛双烧,其明如昼。一叟儒冠南面坐,一媪相对,俱年四十余。东向一少年,可二十许。右一女郎,才及笄耳。酒-满案,围坐笑语。生突入,笑呼曰:“有不速之客一人来!”群惊奔匿。独叟诧问:“谁何入人闺闼?”生曰:“此我家也,君占之。旨酒自饮,不邀主人,毋乃太吝?”叟审谛之,曰:“非主人也。”生曰:“我狂生耿去病,主人之从子耳。”叟致敬曰:“久仰山斗!”乃揖生入,便呼家人易馔,生止之。叟乃酌客。生曰:“吾辈通家,座客无庸见避,还祈招饮。”叟呼:“孝儿!”俄少年自外入。叟曰:“此豚儿也。”揖而坐,略审门阀。叟自言:“义君姓胡。”生素豪,谈论风生,孝儿亦倜傥,倾吐间,雅相爱悦。生二十一,长孝儿二岁,因弟之。叟曰:“闻君祖纂《涂山外传》,知之乎?”答曰:“知之。”叟曰:“我涂山氏之苗裔也。唐以后,谱系犹能忆之;五代而上无传焉。幸公子一垂教也。”生略述涂山女佐禹之功,粉饰多词,妙绪泉涌。叟大喜,谓子曰:“今幸得闻所未闻。公子亦非他人,可请阿母及青凤来共听之,亦令知我祖德也。”孝儿入帏中。少时媪偕女郎出,审顾之,弱态生娇,秋波流慧,人间无其丽也。叟指媪曰:“此为老荆。”又指女郎:“此青凤,鄙人之犹女也。颇慧,所闻见辄记不忘,故唤令听之。”生谈竟而饮,瞻顾女郎,停睇不转。女觉之,俯其首。生隐蹑莲钩,女急敛足,亦无愠怒。生神志飞扬,不能自主,拍案曰:“得妇如此,南面王不易也!”媪见生渐醉益狂,与女俱去。生失望,乃辞叟出。而心萦萦,不能忘情于青凤也。
至夜复往,则兰麝犹芳,凝待终宵,寂无声咳。归与妻谋,欲携家而居之,冀得一遇。妻不从。生乃自往,读于楼下。夜方凭几,一鬼披发入,面黑如漆,张目视生。生笑,拈指研墨自涂,灼灼然相与对视,鬼惭而去。次夜更深,灭烛欲寝,闻楼后发扃,辟之-然。急起窥觇,则扉半启。俄闻履声细碎,有烛光自房中出。视之,则青凤也。骤见生,骇而却退,遽阖双扉。生长跪而致词曰:“小生不避险恶,实以卿故。幸无他人,得一握手为笑,死不憾耳。”女遥语曰:“。深情,妾岂不知?但吾叔闺训严谨,不敢奉命。”生固哀之,曰:“亦不敢望肌肤之亲,但一见颜色足矣。”女似肯可,启关出,捉其臂而曳之。生狂喜,相将入楼下,拥而加诸膝。女曰:“幸有夙分,过此一夕,即相思无益矣。”问:“何故?”曰:“阿叔畏君狂,故化厉鬼以相吓,而君不动也。今已卜居他所,一家皆移什物赴新居,而妾留守,明日即发矣。”言已欲去,云:“恐叔归。”生强止之,欲与为欢。方持论间,叟掩入。女羞惧无以自容,挽手依床,拈带不语。叟怒曰:“贱辈辱我门户!不速去,鞭挞且从其后!”女低头急去,叟亦出。生尾而听之,诃诟万端,闻青凤嘤嘤啜泣。生心意如割,大声曰:“罪在小生,与青凤何与!倘宥青凤,刀锯-钺,愿身受之!”良久寂然,乃归寝。自此第内绝不复声息矣。生叔闻而奇之,愿售以居,不较直。生喜,携家口而迁焉。居逾年甚适,而未尝须臾忘青凤也。
会清明上墓归,见小狐二,为犬逼逐。其一投荒窜去;一则皇急道上,望见生,依依哀啼,葛耳辑首,似乞其援。生怜之,启裳衿提抱以归。闭门,置床上,则青凤也。大喜,慰问。女曰:“适与婢子戏,遘此大厄。脱非郎君,必葬犬腹。望无以非类见憎。”生曰:“日切怀思,系于魂梦。见卿如得异宝,何憎之云!”女曰:“此天数也,不因颠覆,何得相从?然幸矣,婢子必言妾已死,可与君坚永约耳。”生喜,另舍居之。
积二年余,生方夜读,孝儿忽入。生辍读,讶诘所来,孝儿伏地怆然曰:“家君有横难,非君莫救。将自诣恳,恐不见纳,故以某来。”问:“何事?”曰:“公子识莫三郎否?”曰:“此吾年家子也。”孝儿曰:“明日将过,倘携有猎狐,望君留之也。”生曰:“楼下之羞,耿耿在念,他事不敢预闻。必欲仆效绵薄,非青凤来不可!”孝儿零涕曰:“凤妹已野死三年矣。”生拂衣曰:“既尔,则恨滋深耳!”执卷高吟,殊不顾瞻。孝儿起,哭失声,掩面而去。生如青凤所,告以故。女失色曰:“果救之否?”曰:“救则救之。适不之诺者,亦聊以报前横耳。”女乃喜曰:“妾少孤,依叔成立。昔虽获罪,乃家范应尔。”生曰:“诚然,但使人不能无介介耳。卿果死,定不相援。”女笑曰:“忍哉!”次日,莫三郎果至,镂膺虎皆,仆从甚赫。生门逆之。见获禽甚多,中一黑狐,血殷毛革。抚之皮肉犹温。便托裘敝,乞得缀补。莫慨然解赠,生即付青凤,乃与客饮。客既去,女抱狐于怀,三日而苏,展转复化为叟。举目见凤,疑非人间。女历言其情。叟乃下拜,惭谢前愆,喜顾女曰:“我固谓汝不死,今果然矣。”女谓生曰:“君如念妾,还祈以楼宅相假,使妾得以申返哺之私。”生诺之。叟赧然谢别而去,入夜果举家来,由此如家人父子,无复猜忌矣。生斋居,孝儿时共谈宴。生嫡出子渐长,遂使傅之,盖循循善教,有师范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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