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凤

就在刚刚，我目送阿凤坐上我爸的车，离开了家。

她去找她妈妈了。她妈妈是我小姑，阿凤是我表妹，比我小20岁。

小姑先天智力偏弱，但长相清丽，笑起来眉眼弯弯，很是招人喜欢。若是初接触，会觉得她与常人无异。年少的时候，来家里提亲的人很多，爷爷都一一婉拒了。

后来，天真无辜的她跟一个外来打工的男人跑了。那不是个良人，好吃懒做，朝不保夕。

和生完二胎后，小姑得了精神病，游手好闲的丈夫弃她而去。所以，她和她的两个孩子，就一直在娘家生活。

爷爷奶奶只有我爸一个儿子。所谓的娘家，其实就是我家。

我爸从小就很疼爱这个小妹，爷爷奶奶脾气不好。听我妈说，我爸结婚之前，还不到10岁的小姑，都是粘着哥哥睡的。

后来，小姑的病越来越严重，医院开的药也不管用，她逐渐忘了很多人，甚至是自己的亲人。

最后，她彻底发疯，我爸只能无奈把她送去了精神病院。

原本不富裕的家庭，出了一个精神病人。没经历过的人，大概很难知道背后的艰辛和不易。

爷爷奶奶每天就像一个炸药包，随时点燃。小姑是他们人生中最大的羞辱和悲痛，只要想到她，内心就像被人恶狠狠地重击了一样。

小姑离开后，两个孩子还在，智力和妈妈差不多，小学一年级后就无法继续学业。家里只能继续养着。

姐姐长大后，学会了家务和简单的手工，嫁了人，还生了两个孩子。虽然男方并不富裕。但值得庆幸的是，孩子智力正常。

我们都很替她开心。她没父母，爷爷奶奶和我爸妈就是她娘家人，每次她回来，必定是好酒好菜送上，红包备上，希望他们过得好。

妹妹阿凤还小，就继续留在家，偶尔干点简单的家务。全家人都打心底里希望她也能好。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去年10月的一个晚上，阿凤突然开始出现精神异常，症状与她妈妈一样，只是发病年纪比她妈妈小很多，发病的速度也超乎了我们想象。

凌厉的眼神，24小时不停歇的碎碎念，充满攻击性的言语，随时准备战斗的戒备模样……

快90岁的爷爷奶奶，还有已进入老年的父母，一瞬间又被拉进了黑暗的深渊。我的心也是如此，一下子落入了谷底。

当年的痛还历历在目，我们都太知道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直到她昨天突然不受控制地拿起刀。家人无奈地报了警。

随后来了几个趾高气昂、指指点点的工作人员，训诫几分钟后又走了。一切如旧。

……

“阿凤，我们去找你妈妈吧……”

“嗯。”

她似乎找回了一丝神识，倏尔收起了凌厉的眼神，开心地收拾了几件衣服，背上书包，拿上小玩偶，坐进了我爸的车。

我站在窗户边，静静地看着消失在视线中的那辆车，心里五味杂陈。

我们都没有说很多，大抵越是沉痛，越是不知道从哪说起。

往后会怎样？没有人知道。

人这一生，好像能做很多事情，又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忙活半辈子，竹篮打水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