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所寂静如雪的房子,一个自己归去的空间,洁净如同诗笔未落的纸。
书|芒果街上的小屋第一次读《芒果街上的小屋》,是在大学的时候。在图书馆,被它的装帧吸引。个头不大,橙黄黑白相间,简洁流畅,透着股子真诚。读完,像是淋了一场蒙蒙细雨。细雨中,一个女孩静静伫立。风来,雨来,她只是定定地站着。
从前,也许是现在,有一个小女孩,她的梦想就是有一所房子,一所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房子,装着她的书和她的故事。但她家里很穷,她只能跟着父母搬来搬去,搬进了芒果街上的小屋。那是所悲哀的红色小屋,破旧狭小得像是在屏着呼吸。这让她感到不安,感到隐隐的羞耻。
她的名字是埃斯佩朗莎,英语里意味着希望,西班牙语里则混沌得多——忧伤,等待,像是梅雨季节的毯子,湿漉漉的。那名字过去是她曾祖母的名字,但她不喜欢她的名字。她想给自己取一个新的名字,更像真正的她,没人看到过的她。
人们看到的她,是个丑丫头。头发涩涩的,上衣脏脏的。人们期望的她,有着清亮的头发、整洁的上衣,温顺地倚着门,只等甜蜜的枷链把她牵走。外表安静的她,内心却满是喧嚣。她喜欢美丽的残酷,执着于自己的力量。
她热爱美好,可以在天空下睡去,醒来又沉醉。可在芒果街,人们对美好总是怀有敌意的。尽管猴子花园里的向日葵,“大得像火星上的花儿”。对于漂亮的萨利而言,似乎一整个世界都在等着她犯错,时刻准备上去踏上两脚。在这里,她看到喜爱的音乐盒,也不得不背过身去,装作毫不在意,如同喜爱美好等于犯傻,羞于提及。她像是一个红气球,“被泊住的红气球”,笨拙地飘来荡去。于是她写了诗:
我想成为
海里的浪,风中的云,
但我还只是小小的我。
有一天我要
跳出自己的身躯,
我要摇晃天空,
像一百把小提琴。
书|芒果街上的小屋芒果街虽然卑微,但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细腻如她,一一记下。堂里堂皇的猫皇后凯茜、街灯下独自起舞的玛琳、又笨又傻却把云朵指为上帝的大流士、孩子多得死亡都悄无声息的法加斯、兴致高涨而又怅然若失的细高个鹭鸶儿……埃斯佩朗莎就像一个旁观的摄像机,在角落里一点点录着,声音吱呀吱呀的。
这种卑微让她感到些许怒气。在她看来,在芒果街,唯一懂得她的,是四棵细瘦的树;她也是唯一懂得这四棵树的。看她眼中的四棵树:
它们的力量是个秘密。它们在地下展开凶猛的根系。它们向上生长也向下生长,用它们须发样的脚趾攥紧泥土,用它们猛烈的牙齿噬咬天空,怒气从不懈怠。这就是它们坚持的方式。
当我太悲伤太瘦弱无法坚持再坚持的时候,当我如此渺小却要对抗这么多砖块的时候,我就会看着树。当街上没别的东西可看的时候。不畏水泥仍在生长的四棵。伸展伸展从不忘记伸展的四棵。惟一的理由是存在存在的四棵。
书|芒果街上的小屋她许愿永远离开芒果街,三姐妹告诉她,“你永远是埃斯佩朗莎。你永远是芒果街的人。你不能忘记你知道的事情。你不能忘记你是谁。……你要记得回来。为了那些不像你那么容易离开的人。”她不会,如果她住得离星星很近,她会把阁楼给流浪汉住。她会很开心。
卢佩婶婶告诉她,写作会让她自由。她当时不理解。但故事成了她的翅膀,故事的末尾,红色的气球带着很多的书和纸离开了芒果街。而她的离开,只是为了回去,为了那些她留在身后的人,为了那些无法出来的人。
人成长过程中的微妙变化,一一在书中展现。无论是成长、性别还是异乡,主人公都酝酿着强烈的身份的焦虑。这种焦虑与挣扎像是黏腻的雨,浸透了迷蒙稚拙的文字。《呼啸山庄》式的愤怒感,又潜行其中,富于张力。这是一本你迟早要打开的书,像最美的诗,没有一个赞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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