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扛着耧翻山,山那边有人要耩地。
他去劳作了。我看他地头的平场,新出了一蓬蓬草儿,虽是才见,已经不小。
这草是我童年就认识的,我没料到它们晚秋竟能破土。莹莹新绿在前,大不合大节气的安排。
露水才下去,它们一头清新,刚被洗过。阳光正好,它们发着祥和的光,如高原故人的眼睛。山中的风吹着,它们摇摆的样子如一个翩翩的少年蹦跳着行于山道。
秋老,多处叶落。马上霜降,酷杀百草。这草出来的架势,给人的分明是早春的直感。现在是它们的季节吗?以秋为春吗?它们不知道不久就来的肃杀吗?大野上的风可是越来越要剥落绿色,一阵阵风里,草一棵棵干,一片片白,它们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十天半月后是否还能再见它们,到时我会来验证。不用可怜和惋惜,这段时间就是它们的表露。也许被霜摧枯,被风吹干,成浅白凌乱的散叶,或者什么都看不见了,但它们已经来过。这块土地和我都知道。
我在它们身边坐下,吸烟。我一棵棵看着他们,在这秋冬的夹缝里布置春色,展出簇新和温情,破了衰老和枯寒。人会陡得精神大振,血脉直冲心胸,觉得那冷冷之冬算得了什么,田埂上这一幕春意猎猎夺人心旌。
它们,是春天萌发的草结的籽落下后又长出的?还是在那枯草的底部又发新芽?抑或去年的草籽现在才睡醒大惊,猛然顶破土壤要宣示生命?不知道。但一地跃跃的生命,似乎要活活奔腾开去了。
他耩完地,我牵着牛,走在青石块铺着的山路。小雨飘飘,一丝丝落着,一片片湿着,绕着小道,缩小着那干着地方的面积。这不是古时的天街,却是青山下的实景。不必归去,不用打伞披蓑,无需加快步子,就自然地做好雨中人吧!雨落牛身上,小小的水珠真如针挑起一般,知道牛毛细雨的贴切了。
二三月的早春,桃杏在院落地头开着。也是这样的天气,也是这样的小路,扶犁深耕,摇耧细作,那时我们种的是芝麻绿豆。现在,红叶在前,菊花正黄,我们种下麦子,比春天有更大的排场和期待。
恍惚里,现在也是早春吧!气温与阳光,植物与昼夜,新生和进发,都和那时的一样。秋阳向晚,没看到雁排长空,却深感春在心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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