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y常说自己是个小市民。
这仨字听起来很精致，跟以往家里长辈总说我们小老百姓不一样，市民是城市公民，穿西装打领带蹬着皮鞋的小人物，而小老百姓听起来总像坊间市侩，撸起袖子揽酒吃肉，抹着猪油数钱的百家百姓。
总的来说，小市民很“社会”，小老百姓很江湖。
Shy是洛阳人，他说洛阳的老百姓平常走街串巷的时候总爱管点闲事，一帮子人站那儿看看哪家闹了点啥事，于是乎菜都不慌着买了，先围观，跟着一波碎碎念。
这跟重庆其实也蛮像，重庆人最喜欢热闹，我们管这叫“看闹热”，总之是哪儿围的人多，就往哪儿走凑个热闹，甭管是咋回事，先凑齐一拨人再说。
不过，重庆人与洛阳人的围观又有些不同，洛阳人是一定给你侃晕，就算不是自家的事，也得把话头撂下。
重庆人只管人高马大地围着，把现场给围个水泄不通，当事人你想跑都跑不了，你事儿闹得越大，我看戏越有意思，你要是不闹了，就是真不会来事浪费我们表情。
中国人的表情很有意思的。
去年有个热词叫“戏精”，演戏都成精了，戏至骨髓，可谓戏精。从宋朝的瓦肆勾栏到当今的围观看戏，一直是铁打的吃瓜群众，流水的演员众生。
我想起甘肃那个起诉性侵无果跳楼的女孩，当时她坐在大厦的挑檐边缘,看到这块地皮上来来往往的人事物，看那些抱臂旁观、纷纷起哄的老百姓们，不知谁才是演员，谁才是观众。
当围观事件如浓雾散尽，这一幕就算是结了。无论这事曾经闹得多红火，结了就是结了，人走茶凉，是没有半点体面可言的。
这不是一个decent的江湖，这是一个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江湖，烈酒下肚，刚好够一次制作表情包的微醺。
毕竟“成熟的人从不把表情挂在脸上，他们都有自己的表情包”。
这像沉浸式的，颇有默契的全民噤声——台上台下一片哑然，没有灯光，只有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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