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为谁？且以深情共白头

——读于永正《我的教育故事》有感

说来真是汗颜。虽然早已耳闻于永正老师的大名，任教语文四年来，我才只读过他的两本著作——《给初为人师的女儿20条贴心建议》和《做一名学生喜欢的老师——我的为师之道》。且前者还是买来送给一位刚刚踏上三尺讲台的朋友时趁机读了一遍。

在领导办公桌上无意间看到这本《我的教育故事》时，其淡色的牛皮纸封面，以及封面上那一高大又模糊的人物倒影即刻便引起了我的注意。拿起来，一句写在书名右侧的于老师的独白“我自以为我的教育不空虚，因为我有情，我的情无处不在。”瞬间击中我的心怀。阅读本书的过程中，我时而落泪、时而冥思、时而又忍不住笑出声来，所有的文字也随之化作了一股无形的气息在我心中氤氲、缭绕，似要喷薄而出。我想要表达自己的意愿也越来越强，不吐不快。

概而论之，我阅读本书的体悟与收获可总结为以下三个方面：

写作，让生命在文字里延续

和很多热爱教育写作的老师一样，我也常常问自己：我们所写的生命叙事到底有没有意义，它终究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影响？于然老师(于永正老师的女儿)在该书后记《让生命在文字里延续》中提到爸爸曾对她说：“然然，我的生命在我的文字中延续。以后想爸爸的时候，就在我留给你的书中寻找爸爸吧。”原来，文字还可以作为一种念想留给我们的后代，以免他们日后思人无物。如果也到了生命的尽头，我至少可以比别人对自己的孩子多说一句：“儿子，到文字里去找妈妈吧。”

当然，写作的意义对于老师而言绝非仅限于此。而是——他还想再留给老师们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书的代序中，吴非老师这样写道：在病榻上，于老师仍然怀着一颗童心，诉说着对教学和课堂真诚的爱，他能记得那么多小事，因为那些小事，学生得到了精神的滋养，于永正也成为于永正。

我们也在写自己与学生的日常之事，那些我们暂且妄自菲薄地称之为“流水账”的小事。然，我们在写作中思考，在思考中实践，在实践中完善。“我们有属于个人的思考和感悟，才有可能体会教育工作的趣味。”于老师的文字使我相信，我们也终将写成我们。

在自己生命进入倒计时的最后两个月里，于老师不止一次的对于然说：“然然，如果上苍能再给我半年的时间，多好哇。”“然然，如果上苍能再给我两个月的时间，多好！”奈何生命不得却又于之不甘的遗憾令人不胜唏嘘，面对这样的句段，读着读着也想要与于然一起“泪如雨下”了。

斯人已去，时不待我。“于老师的生命长在语文教育里，也必将在语文教育里延续。”我们阅读此书，就是在汲取于老师的教育思想精华，就是在继续他对语文、对教育无尽的爱。

语文的真谛，其实无关其他

三年前，我在随笔《我教语文这一年》中曾这样总结自己对于语文教学的初体验：可等待、急不来，让阅读为之加持。如今看来，显然肤浅，顶多只是触及皮毛而已。时光不负有心人，随着自己几年来切身的体会与不断积累，我已经越来越清晰地看到语文教学的目标与方向。就像于老师所说：字写得好，书读得多，文写得棒，怎么会考不好语文？真谛如此，无关其他。“而教儿童学语文都是些很实在的事，必须实打实地教，手把手地教。”

关于读书，尤其是开口朗读，他不仅提倡学生要有感情地朗读课文，还要朗读课外书。多读，成诵，记在心里。他总是以自己声情并茂的朗读为做声做参照，做示范，使学生在朗读中逐渐提高自己对语言文字的敏感度。而每一个人的口头表达与书面表达无一不紧紧依赖于这种敏感。所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胸中藏万卷下笔如有神”皆为如此。

关于写字，他说“写好字，是‘儿童的语文’的应有之义。家长把孩子交给我，六年下来，如果连字都写不成样，我这个老师不问心有愧吗？”正是怀揣着这份责任与意识，于老师终生都在不断地精进自己的书法造诣，并将其无私地教授于学生。书中还有许多关于他指导学生习字、练字以及学生因为他教的一手好字而在人生中大获裨益的故事，值得我们学习与借鉴。

论教学生作文，不论口头与书面，于老师最常采用的是亲身示范与写下水文，以及尽量在生活中捕捉教学契机的形式开展。

比如《钓鱼的故事》一文描述，他带着学生去钓鱼，然后组织学生将钓来的鱼拿来慰问五老户。他将“慰问”看成是一次现实的口语交际。“去前，我对两班学生做了以下交代：一、进门要先打招呼，再由组长说明来意，即慰问的原因，接着把鱼送上；二、询问“五保”老人的生活情况；三、分别时说说祝愿的话并道别。总的要求是：热情大方，注意倾听。”

又比如《赏菊的故事》一文所写，他带着学生一起去赏菊。活动前他不布置作文任务，只管让学生尽兴地投身活动中，师生现场为菊花取名，赏花、议花不亦乐乎。回来后他又组织学生大谈感受，出示写作要求，学生情动而辞发，师生共写，其乐融融。因为他知道：让学生“多看美的东西”，是一种精神上的享受，一旦行诸文字，则是对美的回味与凝练，会让美融于血脉。

至于布置家庭作业，于老师也反对题海战术。他是这样做的：让学生有选择地做练习册上的题；不久，干脆把练习册废了，一题不做；再不久，把写日记改为写周记——一周写一篇；再不久，把周记也废了，只要求学生每周写一篇作文。家庭作业只有三样：练字、练琴、读课外书。只是每次考试临近了，才指导学生做几张练习卷，让学生熟悉熟悉题型。

在我们身边，有老师要求学生一天一篇日记，我实在不能赞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知老师能否做到每天1000字的日更呢？别说1000字，怕是500也有难度吧。于老师说：“学生字写得越好越喜欢写字，课文朗读得越好越喜欢朗读，作文写得好越喜欢写作文，这才是语文教学成功的规律。”因为成功而喜悦，因为喜悦而追求更高的成功。掌握了这个规律，我们的教育也就功德圆满了一半。

所谓教育，就是爱与智慧的交集

教育为谁？怎样才是好的教育？光有爱的教育显然不够。纵观全书，于老师无疑是在用自己的故事与文字告诉我们一个教师的教育智慧有多重要。

《不让地里长草，就种上庄稼》里，面对故意挑战老师耐心与智慧的愣头青，于老师化窘迫为笑话，在幽默中成功化解尴尬且还俘获了该学生的心。其学习兴趣不高，成绩差，为了让“地上不长草”，于老师就努力给他在朗读上找事干。不仅在课堂上格外指导，还特意要求他回家后朗读课外书。学生有了任务驱动，再也没心思捣乱了。“一个人对读书有了兴趣，就有了希望。学生的兴趣越广泛，爱好越多，他地里野草的生长空间就越狭小。”

还有诸如《粉笔头的故事》《中庸的智慧》《雪中送炭》《规矩》《“老班长”》等等篇章都是在回忆一件件教学中的小事，但于老师的智慧也都在这些小事中尽显，留给我们的既是经验也是财富。

透过他的教育故事，我们不难看出于老师的饱读诗书。不论是智斗调皮鬼还是校园之外与学生相处，他总能将《论语》《中庸》的核心思想灵活运用，唐宋诗词、名篇名句信手拈来。甚至生活中的俗语、谚语也都被他巧妙移植至教学与育人中，润物无声，不露痕迹。

他尊重儿童身心，亲近儿童，俯身倾听儿童，最大限度地调动儿童。通过组织学生游泳、钓鱼、参观军营、与其他学校联盟通信、一起参观当地景色以及家访、放学路上与学生聊天等，于老师稳稳地走进了每个学生的心里。而当满腔的爱意与满腹的智慧相交，教育便诞生了奇迹。他的弟子遍布全国，他的爱洒满大地。

我以为于永正老师的故事会成为每一个为人师者最好的激励，但却很难企及。因为那是独属他自己身上的魅力，天然的——教育的魅力。吴非老师却说：教育的魅力，常常就在于教师的恒心与智慧。上好一节课未必有多难，可要想让每节课都能保持职业品质，一节一节地上，目送一届一届学生走出校门，让课堂、学校和教师像画面、像雕像一样，成为学生的记忆符号，成为他们一生“精神底子”的一部分，则要像于永正老师那样去做。

是的，像于永正老师那样去做。为教育坚守，以深情共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