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马之疑
据传统的说法,这两部史诗为荷马所做,然而这一位名垂千古的诗人,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传记资料流传下来。
到了希腊化时代,文法学家的研究指出,伊利亚特与奥德赛不仅文体和观念都大相径庭,并据以断言,这两部作品各有其作者。近200年来又传这两部史诗,是许多口传诗人的作品汇编而成,荷马只是委托的一个名字。
尽管作品本身确实有叙事矛盾、时代误置与方言歧义等方面的问题,其同质性之高与艺术造诣之精湛却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这两部史诗的组织具有精致的肌理脉络,使得通篇在结构上和情感上都能协调一贯。其题材是经由一位诗人独立营构而成。他从源远流长~可能早自迈锡尼时代的口述传统的无尽宝藏筛选所需,融会贯通现成的素材,据以创造气势磅礴,组织严密而且风格统一的伊利亚特与奥德赛。
这两部作品的起源与作者之谜,纵使得不出确切的结论,讨论的过程却奠定了荷马学博大精深的基础,我们对于西洋文学也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伊利亚特》
这两部史诗当中,《伊利亚特》可能成篇较早。因取材于战争,诗中人物各有所属,男人驰骋沙场,女人由战争之胜负决定其命运。希腊人兴兵远伐特洛伊,为的是夺回海伦。战斗伊始,双方步卒与弓手部署对阵,英雄驱车阵前单挑,做殊死搏斗。这样一场洋溢浪漫情调的战争,游侠行径,呈现着个人英雄的景象。缅怀逝者,关照现代战场的集体杀戮真有天壤之别,但是荷马描写战争并没有流于感情用事。
帕特罗克洛斯逼近,用毛刺他的右脸,
使劲戳透两排牙齿的中间,然后
矛杆一挑,拉他飞越车栏,像渔夫
高坐在岩石上用钓线和闪亮的
青铜钩拉出一条鱼,离了水丧了命。
就这样 ,他露牙咧嘴抻着明晃晃的矛给摔出车外,
帕特罗克洛斯一撂,他脸贴地一命呜呼!
这是一幅工笔细描特斯托尔之死,惨不忍睹。战争的本质其实是一场梦魇,男人遂行恐怖的行为,讲究实事求是的效率,横尸暴力,夺走了他人的人性尊严。
前述的名喻还别有作用,把帕特罗克洛斯比作渔夫,并又强调战斗使人兴奋的一面。这七行诗结合互相矛盾的两种情感,人类厌弃暴力致死的恐惧,却着迷于暴力带来的快感。战争丑陋的野性,极其恐怖的美感。
荷马认为暴力是人生的一个基本要素,并且毫不感情用事地接受此一事实,因为无视于战争之丑陋和无视于战争之美感,同样是感情用事,就这方面而言,人情世态三千年来并无不同,人类仍然热衷于遂行暴力同时又深受其害。
《伊利亚特》叙述的是特洛伊围城战10年间两个月不到期间所发生的事,作品开宗明义就点明主题所在,记阿喀琉斯之怒。
阿喀琉斯是希腊参战将领当中最骁勇的一位,凭暴力行事,为暴力而活,他深切明了自己的性命,难免不保于特洛伊阵前。
特洛伊勇士赫克托尔纵横沙场,确是百般无奈,战争对他是无可避免的灾祸。他爱好和平,对待妻儿体贴入微,对待海伦也和蔼可亲,虽然海伦是战争的导火索。他深知这一场战争将为特洛伊带来浩劫。因此他们两人的殊死战斗便成为这一部诗篇无从避免的关键时机,同样无可避免的是赫克托尔斯必亡,因为面对阿喀琉斯的暴力天性,他无异自寻死路。
在赫克托尔阵亡的高潮时刻,荷马使我们的矛盾情感一贯维持均衡,对赫克托尔的怜悯,并不至于完全剥夺我们对阿喀琉斯之同情。对赫克托尔的怜悯,并不至于完全剥夺我们对阿喀琉斯之同情对奄奄待毙的赫克托尔说了些丧尽天良的话,又对他的尸体横尸侮辱,到了压轴之卷,对赫克托尔的怜悯,并不至于完全剥夺我们对阿喀琉斯之同情。
阿喀琉斯的铁石心肠,终于软化。目睹赫克托尔的父亲紧紧握住杀死他儿子的血腥魔手,苦苦哀求,阿喀琉斯深受感动,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虽然还健在,此生此世却再也无缘见面。
阿喀琉斯把赫克托尔的尸体交还给他的父亲,他的愤怒平息下来,而他的愤怒也导致了他的死亡,先是希腊战士阵亡,然后是特洛伊人偿命。他毕生献身暴力也终将毁于暴力。这一场悲剧是伊利亚特的核心,但环绕这场悲剧事中的场景却提醒我们:烽火浩劫,脉络分明,虽然这是人生的构成要素,却也只是人生的一部分而已。战争与和平乃人生状态的两极,与之对应的毁灭与创造,这是人性的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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