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春节，盛不下我所有的忧伤

文/华子

那年的春节，盛不下我所有的忧伤

        那年的春节前夕，我是一个领过证、准备节后举行婚礼的准新娘，这也是我结束单身生活前回家过的最后一个春节。

    小弟刚新婚一个多月，双喜临门，喜上加喜。

      带着大包小包，我喜气洋洋的一路坐大巴车往家赶，是啊，好多年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汽车一路颠簸了八九个小时，终于到家门口的车站了。

      新婚不久的小弟军去车站接我回家。

      小城冬天黑的早，这时，浓浓的夜色一点点漫上来，橘黄色的路灯像一束束微弱的火苗，不断的驱赶着小城夜的寒冷。

      街上行人寥寥，一个个都捂得严严实实，缩着脖子往家走。

      “二姐，累坏了吧？”说着，小弟用那粗糙的大手接过我手中的大包小包，放到摩托车后座上，那本来就小的眯眯眼笑成了一条缝，带着那种惯有的憨厚朴实。

    “不累，不累，呵呵，终于到家了” 见到亲人，一路颠簸的劳累早被满满的温暖和回家的喜悦所替代。

    现在只想立即飞到家里。

      打开院子那厚重的大门，灯光下那条拴着链子的大狼狗朝弟弟使劲摇着尾巴，目光热切。

    “华儿，回来啦!我端饭去”母亲闻声出来，一脸喜气，和妹妹赶紧到院子那头的厨房端饭。

    嗬，满满的，客厅里都是人。

    两个妹妹、弟媳、大表姐一家四口都在。

    很快，一大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上桌了。

    你一言、我一语…..我和妹妹、大表姐一家热火朝天的吃着，聊着。

    小弟军和弟媳妇话都不多，只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埋头吃饭，又似乎有心事压在心里。

    饭后，夜已经很深了，大家各自散去休息。

      大年初二，弟弟跟着弟媳妇回她乡下的娘家走亲戚去了。

      好不容易得空闲下来，母亲絮絮叨叨的和我拉起了家常。当然，说的最多的还是小弟军的事情。

    小弟是一个月前结的婚，我因为假不好请，又怕来回跑趟儿，没有参加小弟的婚礼，只是给小弟打了2000块钱。

  小弟的婚礼是母亲和两个妹妹、大表姐一起帮着操持的，因为家中经济紧张，婚礼还欠了一屁股外债。

      婚后，弟弟、弟媳和母亲住在一起。

      这些年来，母亲退休工资少，又好客，家中人来人往的，开销很大，也没有攒下钱。

    小弟在一家石油单位上班，挣的那点工资都陆陆续续还盖房子借的外债了，弟媳一直没有工作。

      因此，母亲对这个像闷葫芦一样不爱说话，姿色平平，家境也不好的媳妇其实一直都没有看上，觉得配不上一米八个头又人缘极好的儿子。只不过弟弟非要愿意，母亲拗不过只好无奈作罢。

    小弟军是个很爱面子也极有善心的人，平时对熟人朋友，只要求到他，都是掏心掏肺的尽力帮忙。

    对媳妇的父母，自然也拿出当一个好女婿的架势，婚前有事没事到老丈人家帮着干些农活，倒也深得老丈人和丈母娘的喜欢。

      恰逢新婚，又赶上快春节了，节前那两天，小弟筹措了一点钱，买了水果补品等很多礼物，一样样分好，和媳妇一一去拜访她娘家的舅舅、几个姨姨。

      母亲看到小弟对媳妇一家的亲戚如此上心，心中有点不舒服。

      母亲觉得买礼物看看岳母和老丈人没有错，可是，没有钱还要打肿脸充胖子，买礼物去看媳妇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而自家的日子又过得如此拮据，母亲就非常生气，说着说着，母亲的眼圈红了。

      父亲去世的早，是母亲含辛茹苦把我们姊妹五个拉扯大，如今一个个都成了家，儿子，刚娶了媳妇就忘了娘，母亲自然很失落，我非常理解。

      听母亲这样一讲，平时很少回家的我也觉得小弟做的有些过分了。

      于是，我趁着小弟走亲戚回来，火冒三丈的把他叫到一边，一顿噼里啪啦的数落，也不给小弟解释的机会。

      足足数落了半个多小时，我才算替母亲解了心头气，全然忘了小弟刚新婚一个多月。

        小弟默默的听我数落完，也不吭声，眼圈红红的，一个人出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睡醒懒觉，起床，看到院子里挂着一只刚刚宰好的母鸡，湿漉漉的在往下滴水。

      母亲说那是小弟早起，忙碌了一个早上，又是宰鸡又是拔毛，刚刚弄好的。收拾完，小弟一声不吭的出去了。

那年的春节，盛不下我所有的忧伤

      那一刻，我的心里突然慌慌的，空落落的，像有一块大石头压着，一时喘不过气来。

        “我昨天那样对待这个唯一的、刚新婚燕尔的小弟，是不是有些太残忍了？如果不是因为家中经济拮据，小弟去走访看看弟媳妇的那些亲戚其实也没有啥错！”我扪心自问。

      可是，作为一个家中长女的姐姐，我又实在放不下架子跟小弟道歉。

    那几天，小弟的脸上一直也看不到阳光，似乎一直在躲着我。弟媳妇也一直在娘家没有回来。

    新年的鞭炮声在外面此起彼伏,时不时响着，逛街拜年的人们脸上都喜气洋洋的，新衣服展展的，东家进、西家出,走亲访友，忙得不亦乐乎!

      可是家中的气氛似乎越来越沉闷，两个妹妹也感觉到了，一吃完饭都各自找朋友玩去了。

      母亲的眼神里一直盛着一种说不出的忧郁。

      我在百无聊赖中一会反省、一会自责、一会又认为自己做的对……

      这个年真是过的好纠结…..

        眨眼，该返程回来上班了。

        这个年真是过的好没有滋味！

那年的春节，盛不下我所有的忧伤

        谁能料到，这居然是我和小弟、母亲一起过的最后一个春节。

    我回来不久就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从此再也没有回家和母亲一起过过春节。

        那年春节后的第二年八月中旬，小弟因意外永远离开了我们，那时，他的女儿才刚刚九个月，刚会喊爸爸。小弟年仅28岁。

        回想起那年的春节，那个1998年的春节，那真是我人生中最难忘的一个春节。

    那年的春节，真是盛不下我所有的忧伤。

      如今，每逢过年，我都格外的忧伤。

        因为父母在，人生尚有出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2006年，母亲也因病突然离去。我已经无家可回。

    倘若有来生，我好希望我们兄弟姐妹五个，能带着各自的爱人孩子，一起和父母过一个大团圆的开开心心的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