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你是儿子就好了

01

“要是你是儿子就好了。”这是近年来，我无法尽兴的老爸对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这句话在我耳边出现的次数比我们见面次数，可是多多了。

老实说，听到他用这样的方式，对我多年努力的肯定，我心中并没有过多的喜悦，反而，常常多生出几份无奈。

人终究是再要强，再努力，再奋力向上也有做不到的事。我可以做到不少男人做不到的事，说到不少男人说不到的话，可终究女人还是女人，男人还是男人。男女性别一旦在出生时选定，便不可中途更改、变换，这个自然规律，六十多岁的老爸难道不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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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说这句话的另一个原因，是他用生命疼爱的儿子，也就是我那唯一的弟弟，一直不能如他所愿。这种不如愿除了表现在物质上，还有在精神上和心理上的。

弟弟难得和他好好说话，偶尔开口非要跟他交流商量点什么的时候，就很习惯用“吼”，那吼着的语气着实让人受不了。不要说是“未富先老”的老人受不了，连我这个多年在外，厚着脸皮混饭吃的人，也是受不了的。

生活的痛苦和压力，让弟弟实在无法做到好好说话。

可这一切，又是谁的错呢？弟弟可是老爸的心，老爸的肝呀。

记得从前，老爸年轻的时候，不仅做什么都会以带着儿子在身边为荣。

自从弟弟出生之后，老爸状态就完全不一样了，甚至连说话都变得“铿锵有力”，估计那时是老爸的人生最得意之时。

可在今天的我看来，其实不过是终于别人有儿子，他也有儿子了。

之后，老爸倾尽毕生所能，教养弟弟。而且，身边的人也都能感觉到作为父亲，也是尽力在言传身教的。

可是，人们总是想把一生最好的所有东西都留给自己最爱的孩子，可是在不知不觉中，只给了“所有”，却不一定是“最好”，更不能肯定所给的一切就是能让孩子幸福的东西。

03

而我，在老爸“养到十八岁，就完成了义务”的说教中，年少离家；在经常吃不饱，穿不暖的环境下，也要想着一个人咬牙顶住，因为，他教育了我，如果已过了十八岁，家里的父母是没有义务再养儿女的，特别是女儿，女儿终究是别人家的人。

偶尔在我失败的时候，想要回家躲躲的日子里，老爸也会因为全家五，六口人的生计要靠他一人维持，而变得脾气暴躁。家里的气氛时常因为他的情绪而起起落落，说变就变。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甚至错误地觉得做别人的老爸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男子汉就是像这样的，如旧时的“皇帝”，经常说一不二，也不用受气。只给别人气受的生活是多爽、多愉悦，实在太令人向往了！

可我，终究还是做不了别人的老爸，先不说我是个女儿身。在暴躁老爸的情绪中，我和旧时的“臣仆”一样，“皇帝”教我向左，我绝对不能向右，否则，就会有更多、更好，让我下不来台的“戏份”等着我。

然而，这种说一不二的情况遭遇多了，也会有性格强悍，叛逆的“臣仆“诞生，比如：我就是这样，只是时机不成熟时，多半是敢怒不敢言。

可和“臣仆”又不一样的是，那时刚好碰上南方改革开放，我可以离家出走了。

在离开家的那一刻，先不要说老爸是如何嫌弃我不是他的儿子，而我压根连他女儿都不想做了。我时常暗自抱怨自己投胎技术差，上不了台面。

因此，在离家之后的很多年，我们父女之间都是彼此嫌弃，彼此恶心的。他嫌弃我是个女人，永远不会有出息；而我嫌弃他，是个男人又怎样，还不是只会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自己的儿子身上。

04

我从没有想过把家安在南方，我爱我老家的山山水水，总是会在梦里回到那里忙里忙外。

可我也无法把家安在带给我伤害的地方。那是女人独有的伤害。比如：女儿是人家的人，教育呀，说教呀差不多就行了；再或者很多的乡俗中只许男人出现等等，如果你无法改变性别，就无法避开这种伤害。因此，我只能心死般地远离，离得越远，伤害便会越少。

然而，就算是远离家乡，我和老爸也有永远无法调和的矛盾。我晚婚，他便会说，不结婚就不要回家。我买不起大房子，他便会说，买这么个小房子，还不如不买。

终于，我买了个大房子，他却开始说，你要是儿子就好了。他总能准确无误地把我拍死在我想要愉悦的情绪上。

最近几年，我总算也是想通了，我不需要得父母的认可，我就是我，我自己认可我自己。只有无欲，才能刚强。

我自己规划自己的人生。我自己决定我赚的钱应该怎么花。

我也在自己的家中，决定自己应该几点起床，几点睡觉。我也可以把我不喜欢的人，心平气和地挡在小区门外，连我家的空气，都不让他呼吸。

有一段时间，我几乎每天都自我得完全忘记自己的老爸是谁。

近年来，我得意而又自由地生活在老爸视线范围之外，我不想干嘛，我就不干嘛。没人能左右我，更何况是不再年轻气盛的老爸。

05

终于，在自我奋斗的现实生活中，惨不忍睹的伤口结痂之后，坚硬的伤口创造了广阔的心灵空间，这让我从小就有的委屈心情，得到了舒展。

在这个世界生活，我终于感觉到了物质和精神的双重自由。

于是，我心平气和地用2018年年末老板给我的年终奖金，在离家乡一千多公里之外的新家中，晏请了一家老小。

我高兴让老爸吃没吃过的，喝没喝过的；在商场买东西时，不用看价钱，只要他喜欢，我就都爽快地买给他。我一次次刷新他生活的未知点。

我开心自豪，仅仅因为他们的未知点记录是我刷新的，就算我不是男人。

在爽快地招待家人之后，我已不再需要得到老爸任何的认可，更加无视到底是儿子强过女儿，还是，女儿强过儿子这样的疑难问题。因为此时，老爸老妈对他们儿子的评价，也没有那么乐观和优越了。

只是，就算这样。老爸还是会忍不住在多次酒足饭饱，开心得无法形容之时，斜躺在我家舒服的沙发上，看着前方电视背景墙上某个空洞的地方，说上一句“要是你是儿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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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让我既开心又不开心的话，总是让我喜悦的心情无法真正喜悦起来。也许，他终究还是爱儿子多一点，对儿子期望多一点。而我，最多只能算个“意外收获”。

我自信自己是个热爱思考的人，特别是别人把我思路要堵死之时，一定会思考到让自己找到活路。可是，面对老爸这句“要是你是儿子就好了”的话，除了词穷、语塞就是无奈。

我想着下次他跟我说“要是你是儿子就好了”时，怼他到掀翻桌子。因为，人生总是这样，荒唐对荒唐的方法虽不可取，却总能让自己的气顺一点，自己的心舒畅一点。。。。不能，还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