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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的仪式之记忆

年的仪式之记忆

作者: 守慧工作室 | 来源:发表于2019-02-02 23:41 被阅读0次

    年对每个中国人来说都是极具仪式感的一个节日,近年,亦或是我渐老,时常开始回忆。回忆中那些仪式时远时近,想细写总觉得想不起、抓不住,不记录又时常萦绕、挥之不去,又恐忘记,遂零散记之,慰藉一下自己远去的青葱岁月。

    童年时年的仪式感要比现在浓烈很多,一个腊月都觉得母亲特别忙碌,在她忙碌的身影中年便悄然而至。记忆中的年是从腊八开始的,那日母亲总要找来多种豆谷泡上一整天,黄昏时分开始细火慢熬,用大铁锅熬上一大锅腊八粥,粥是咸味的,盛起时还咕嘟嘟冒着泡 。寒冬中这样热气腾腾的粥,我能吃两大蓝边碗。长大后也经常吃这样的粥,不知道是食材变化了,还是心境变化了,再也找不到儿时的那个味道。就像鲁迅先生在《社戏》中写的那样,我实在再没有吃到那夜似的好豆,也不再看到那夜似的好戏了。”

    腊月要杀年猪,那时候家家户户都要养猪,我们放学回家第一件事便是去田间地头割一大篮子猪草。那时候的孩子我觉得是幸福的,一群人割好猪草就跳皮筋、踢毽子、跳格子,炊烟袅袅时在父母的呼喊声中各自回家。没有作业、也没有辅导班,不也一样有人成名成家。年底的时候,家家都会杀年猪,杀猪匠人需要预约,然后排好各家的日程。杀猪的那一日,母亲早早的烧好两大锅开水,杀猪匠们穿着防水的吊带裤,带着工具,在门口摆开阵式。那是我和妹妹最害怕的事情,他们一来我们便躲在门后,捂着耳朵依旧能听见猪撕心裂肺的叫声。等我们出去的时候,就会看见一大盆猪血已经凝固了,猪被吹的鼓鼓的,白花花的,毛已基本褪尽。之后就会根据不同部位被分割成大块的肉,有那种庖丁解牛的感觉。然后母亲会给邻居家送点鲜肉,再做一桌杀猪菜,约了邻里乡亲吃一顿。剩下的肉基本都用来腌制咸肉和灌香肠,那时候咸肉和香肠好像是重要的肉食补给,我初中、高中时吃过无数顿咸肉(香肠)蒸饭。现在乡里已经没农户养猪了,想想也是,失地农民自己的口粮都是买来的拿什么去养猪。

    腊月二十四日是“灶王爷上天”之日,因此要送灶。传说灶神爷要在廿五日向玉皇大帝汇报主家一年功过,做年终总结,所以每家每户都要洒扫干净。那日,母亲一早便去小竹林割来连着竹叶的竹枝,再用长竹竿绑成一个大的掸帚,带上草帽、穿上围裙把家里上上下下掸一遍。我和妹妹则负责洗刷刷,所有的家什物件都要擦洗一遍,板凳腿都不放过,窗明几净,就连夯土的地,在上面打个滚身上都不会有灰尘。如果天好还要把被子都洗嗮干净,白色的被里、红色彩绸的被面,家家户户都挂着一长列像万国旗一样,煞是好看。调皮的孩子会在里面钻来钻去,在大人们的叱骂声中逃之夭夭。下午时把被里、棉絮、被面放在列子上用装被针和白棉线装好,晚上就可以盖着有阳光香味的被子了。送灶日还要给灶台上贴上灶神的像,好像还要做“送灶粑粑”但我已经完全不记得是什么样子和什么味道的了。送灶应该是母亲的一种祈福吧,她通过自己的勤劳祈求神明保佑新年合家平安,吉祥如意,岁岁平安。

    磨豆腐也是年俗的一个重头戏,具体过程我不太记得清楚了。应该是先到村上的磨豆腐的人家去预约,然后回来泡好黄豆。大家按照号依次去磨豆腐,因为不是在自己家,所以家长通常不会带我们过去。就是记得父母会挑着柴火和豆子去,然后挑着豆腐、干子、百叶回来。也不记得那么多豆腐、干子是 怎么吃掉的。还记得吃不完的豆腐会用来做豆腐乳,豆腐上长着长长的毛,然后不知道就怎么变成好吃的豆腐乳了。

    然后就是蒸馒头一般是二十七、八的样子吧,通常是几家人家同时在一家蒸,一般要蒸一天加半夜。蒸馒头首先是要做馅,母亲总是想着办法帮我们多做几种馅,记忆中有糯米饭、咸菜、豆沙、芝麻糖,最后还会给我们准备一点肉馅。馅准备好了就开始和面,面都是放在很大的盆里,应该有好几十斤吧,母亲用被子把面捂起来,边上还放上热水袋,等他们发酵。然后一直关注他们什么时候发好,经常是夜里酵来好了,就夜里面爬起来蒸。男人们劈柴烧锅,女人们拌碱、揉面、包馅。我们总会偷偷的揪一块面躲在一边玩,然后出来一种馅、吃一个,那时候觉得天特别冷,蒸馒头时厨房的檐口经常会挂着长长的冰棱,因此没有冰箱馒头好像也不会坏,能做一个正月的早餐。厨房外天寒地冻、厨房内里面烟雾缭绕、热气腾腾,那时候常想神仙的日子就是这样的吧。

    蒸好馒头就做糖,有炒米糖、芝麻糖、花生糖。炒米糖的原料有两种,一种是炸炒米的人用小钢炮爆出来的松软的,一种是母亲把米饭蒸熟,然后再炒至金黄的(这种炒米是我的挚爱,不做糖空口当零食吃、或用糖水泡着吃都是极好的,那种稻米特有的味道在你的齿颊间持久弥香)。芝麻糖的原料是炒熟的黑芝麻,花生糖的原料是炒熟去皮的花生米。父亲和母亲分工合作,麦芽糖在铁锅里化开熬成糖稀,炒米或花生倒入糖稀搅拌均匀,再快速装到洗干净的木抽屉里压平,再用刀横竖划开切成方块。芝麻糖则被切成薄片,好像叫交切片(音译)。芝麻糖太甜、花生糖太硬,我最喜欢的还是炒米糖。分田到户后几年我觉得是年味最浓的几年,农民那种手有余粮心中不慌的幸福感都化在甜蜜的糖中。

    年前的两天就是不停的上街买菜,开始筹备年夜饭。小时候好像买的最多的菜就是芹菜,我们用冻的通红的小手痛苦的摘一大捆芹菜叶子,所以直到现在我都对水芹深恶痛绝,从来不会买一次。大人们在厨房里炸排骨、炸肉圆、炸带鱼、煮各种腌制品有咸鸡、咸鸭、咸鹅、香肠。没有创新的菜品,家家户户的厨房里飘着相同的香味,那就是年的味道。三十那天母亲一整天都在厨房忙碌,中午的时候要给先人们烧纸钱,家乡有这样的说法:早烧清明、晚烧冬(冬至)、三十的鬼等不到中,说他们也等钱置办年货。吃过午饭,孩子们也开始忙碌,首先要把房前屋后洒扫干净,然后把各种物件归置到相应的位置。然后就是写春联,我写过很多年,想想自己那么丑的字也敢写,也敢贴,也真是无知无畏。母亲打好一盆面糊,我们开始贴春联,贴门签,一般人家都是儿子贴,我们家两个女孩(当年父母也是受了不少白眼和笑话的)这种男孩子的事情一般都是我来完成的,谷仓要贴一个“丰”,猪圈要贴一个“六畜兴旺”,就连果树上也要贴一个红纸条。

    万事俱备,就等开饭。鞭炮声陆续响起,父亲找一个吉时点燃鞭炮就是向相邻宣告我家年夜饭开饭了。母亲一般会准备个18个菜、6个冷盘、6个炒菜、6个烧菜,八仙桌上摆满了菜。母亲的菜中一直都会有两个菜一直延续到现在一个是清炒豌豆苗(安豆头)说吃了要保一年平平安安,另一个是炒大蒜说过日子要精打细算(可怜我吃了40多年,还是对数字及其不敏感,看来是不会算了,不会算钱更不会算人)。一家四口各据一方,一边看春晚,一边吃年夜饭。我们要向父母敬酒,说祝福的吉祥话。父母也会祝我们学习进步,然后给压岁钱。熬到12点父亲再出去放一通鞭炮,然后我们把新衣服拿到床头,压岁钱放在枕头下睡觉。

    过年了,本来写到这儿可以结束了,但还有一个遗失且找不回来的拜年仪式还想写写。小时候除了给亲戚拜年外,第一件事是要给乡邻拜年。初一一早起床,吃完父亲做的蜜枣汤(寓意甜甜蜜蜜),这一日都是男人做早饭,要让辛苦了一年的女人休息。我和妹妹就要去给全村的乡邻拜年。规矩是每家的孩子都要从村东头的第一家开始,向每家每户的长辈作揖鞠躬问好,主人家也会给孩子发零食,虽然各家的零食基本都一样,但是我们还是开心无比的呼朋引伴一起去拜年。不知道哪一年起,孩子们不再拜年了,村里的孩子我也不再认识,这是所有丢失掉的年俗中最让我惋惜的一个。年还在继续,乡风却不在了,年的仪式感也越来越淡。有友问我怎么没出去浪,我说回家陪父母过年。年前我一般不会出去,因为还有些仪式可以带孩子们一起去完成。在我心中回家过年,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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