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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以此文献给参战的生死战友
《四十年前南疆绽放的木棉花,我是幸运的一朵》(三)
一一2019 一名参战老兵的自述
勇夫归愚
2月16日下午六点半,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山野与往日一样平和安静。
我台携带电台及其配件、三支手枪、四支冲锋枪等武器装备,每人负重约30公斤以上,从有线电报房撤离。
登一个多小时,抵达预定位置,我们一个个也气喘吁吁。
师前指指挥洞与我们相向,在山顶反切面,掩蔽在橡胶林中,离我们仅百六七十米。
密集的炮弹都有飞行孤度,从正面狂轰而来,只能掠过,对反切面的目标往往没啥威胁。
当然,这是四十年前的老黄历。现在科技发达,垂直下落、转弯抹角绕击,以及钻地几十米的炮弹在战事中已广泛运用,攻击全覆盖,已没有死角。
当年,若动用飞机,反切面仍很危险。
奇怪的是,四十年前的南疆战事双方并没动用战机。不奇怪的是,大国就是大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那年月,制空权依然完全掌握在我们手,敌机若动,等于灭顶之灾。
敌害怕,有自知之明。他不动,我自然也不动。
我们蹲的猫儿洞,属“老虎级”。战前我们分批上山自力更生挖的,很大。除挖了电台工作穴外,全台七人倦缩或直躺休息没问题。
收信机随时开着,双极式天线挂外。只等炮响,全线无线电静默结束,我们立即会敲键发报,与山下车台沟通,24小时全天候值机保持联络。
也就是说,打响前几分钟,我军电台群矜持地仍保持着无线电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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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四天。炮声不间断。我们从异常兴奋紧张,昼夜难眠,变得平静疲惫,闭眼就睡。
人的适应能力很强。仅仅几天,我们已习惯四周的炮声及山那边传来的枪声。
而且,几乎没有收报发报,以至于我和山下值机的小鞠在机上用勤务用语吹牛。问中午吃得什么,他说吃面条,就发长划哒哒哒哒哒,我说吃米,就敲点滴滴滴滴滴。
电码是点划的结合,机上勤务用语无废话,也不允许讲废话,不过百十条常用语。大米面条是我们自已创造发明的。
报务员彼此千山万水,仰或不江识,心灵却相动。手指一动,闲吹没问题。
无报也说明战事良好。
不过,第一天打响,即2月17号凌晨两点。寂静的山野突然众炮齐鸣,震耳欲聋,我们特别不适应。
左右两边,后边山下、山腰,流矢成串,火球上天,飞向前方,瞬间地动山摇。歇一会儿,狂飙重现,谁的心脏、耳膜开始也受不了。
台里一个兵当时在猫儿洞外撒尿,被突如其来的轰鸣吓倒,尿湿一裤子。
好在地上满是厚厚的枯叶,人无大碍。
其实,自卫反击战斗正式打响前,即2月16日晚上21点,师攻击分队的勇士神不知、鬼不觉已潜入敌境,局部已经激战。
27日凌晨的炮声,表明战事全线铺开。
泥土穿叶落地,橡胶树林阵雨般不时发出“沙沙”声。2月21日上午,我们与之终于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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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前指推过红河,纵深十几公里,落脚境外205高地。
我们拉成单兵线,即隔一丈一人,越过工兵在红河上抢架的一座竹桥,大步向前。脚下水流喘急,翻腾浪花,离竹面仅仅几寸。
两次上桥,又两次折回山脚。
并不是炮弹呼啸,炸毁了竹桥,或引起伤亡,单边线几发炮弹炸不到几个人。蓝天白云,当天天气极好,水面浪花温柔,没见到一颗炮弹入水爆炸,荡起八丈高的水柱。
前方战事良好。
但这不等于前方战事不激烈、不残酷。传来的消息是,205高地仍有残敌待肃清。
师前指所设地必须安全第一,万勿一失。
此前,一个步兵营对205高地及其周边反复梳理达三天。然而,不知那里仍会冒出敌人,时不时打冷枪,向我军扫几梭子。
战斗已推前延至百公里外。师前指三天迟迟并跟进靠前指挥的原因。隐患依存。
205高地周边都是丛林,事后我亲眼见到,灌木林里藏着不少难以发现的洞穴、米多深的杂草下隐藏着一条条壕沟…
人家与我打仗准备已多年,很长时间我们还蒙在鼓里,陶醉于”清晨共听雄鸡高唱”美梦里。
然而,战场的主动权牢牢地掌握在我们之手。开战几天,无线电通信不断遇到前所未有的利好。
敌边境所设干扰台站被我炮火一一摧毁;设在甘塘的敌导弹营被我38师打掉,缴获各类导弹300余枚…
战前传说对手有通过追踪电波热源制导的导弹,这傢伙比干扰利害百倍,专打电台,命中精准,一枚导弹便能造成一部电台车机毁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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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务兵晢时没有了的后顾之忧。
各电台解除静默,开机联络极其顺畅,信号清晰如收音机传出的歌声。我的老台与兄弟台纷纷开到师前指周边,无需有线电报再发挥作用。
境外也没有为我所用的电线网,只有临时铺设的备复线。无线电不受地域、时空限制的优势充分发挥。
我们临时扩编台随即关机“失业”,无所事事。下午我好好地睡了一觉。
我已疲惫不堪,吃了晚饭,盖上雨衣又睡。睡得仍香。半夜周边枪响也没惊醒。
迷糊中有人摇我。是连部通信员,他说连长找我。
战前,战事想得比较复杂。师独立通信营几个连队把所有备用器材拉到了境外。没料想境外没出问题,境内师后勤电台发电机坏了,靠人工摇马达工作,请求前方送一台备用发电机。
那年月,国内通电的地方不多,边疆许多农场,仅场部不点煤油灯。
周围枪声仍哒哒响。无线电连连长齐俊德叫我带同台一名士兵,押一辆”方屁股”小车,执竹送器材发动抗返回境内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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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线很少有人打过境外,撤军前回祖国,但我有这个经历。
齐连长叮嘱我,路上情况复杂,带上两支冲锋枪,足够弹药,以防万一。我带了满满四夹子弹,四颗手榴弹。
“方屁股”小车是我们对车后为方型的“北京牌”吉普的俗称。这种车,车门在正付驾驶边和后面。
路崎岖而颠簸。仅仅一小段属境外现成公路,大段是工兵临时开劈的土道。两边杂草丛生,间或穿过黑洞洞的树林。
车厢门均取。我在后座,半卧发电机箱后,枪口朝外,子弹上膛,神轻紧崩,注视着外面。
天光悬照远处,眼前漆黑一遍,车子不敢开远光灯,只靠近光灯扫亮路面。
亚热带地域的夜晚,初春并不闷热。此时,天带寒意,我真的很紧张,生怕路边草丛林子闪出或出现敌人,完成不了任务。
突然,车子一个急刹,嘎然停住。我回头一望,前方草丛跳出十几个黑影,成半月状挡住了去路。乌黑的枪口,在夜色中泛出冷光,直指我们。
“不准关灯一一否则开枪!”
有人厉喝。
(待续)
2019.2月 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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