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庭院里,有一丛月季,月月开花,家人喜欢叫她“月月红”。
我许多记忆都留在了那个院子里。孩童时,我在月季花前嬉戏;中学放学回家的傍晚,搬了凳子在院子里闻着花香做数学题;再到更远的大学,偶尔碰上假期,才跨越几百公里的铁轨回一次老家,每次看到院子里的那丛月季开得赏心悦目,霎时,想家的心一下子就填的满满当当的。而在这些年少的伴着花香的画面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存在着,是祖母。她总是或站或坐在月季的旁边,拿着花洒,给月季花轻轻地浇水,有时又拿了长剪子,低下身子,耐心地修剪多余的枝条。她做这些事总是很小心,不急不躁,慢悠悠地像对待一件艺术品。在祖母的精心管理下,月季花越长越繁茂,花也开地越来越绚烂,红通通的花成了方圆几里的村庄里最靓丽的颜色,多像红火日子的向往。
年轻的女孩子总是爱美的,看电视上的明星们红色胭脂,朱唇丹蔻,当真羡慕地紧。可惜,乡野中哪有那奢侈品。母亲自然没有,逢年过节时从上海回来的表姐倒有,那脸上的胭脂真亮丽,配上微卷的发明媚的脸,我们几个女孩子竟看呆了。于是瞒了祖母,偷偷采下绽放的月季,躲在院墙角,拿白瓷碗,寻好石头,细细捣碎,一心要做出胭脂来装扮稚嫩的脸庞。结果很幼稚,我们被祖母成功抓包。
历来慈祥的祖母看到月季花被糟蹋了,脸色难看得吓人。祖母站在我面前:“遭罪啊,简直遭罪 !”她嘴角气的直哆嗦,伸出巴掌就要往我身上抽,最终又半路停下。我抬眼望过去,祖母的眼神里竟是从未有过的哀怨,她移步到那围满半个院墙的月季前,抚摸着那被摘去花朵的梗儿,眼里还有泪珠在打个转。那个傍晚,祖母就这样看着那一丛见叶不见花的月季,沉思了许久许久,连罚站的孙女儿也忘了。
至此,我才得知,那丛月季是祖母当年嫁过来没多久时,祖父从邻镇挖过来送给她的。祖母爱花,祖父便寻了花来,几十年过去,在祖母的照顾下,花儿愈发茂盛。
后来,祖父离世,剩祖母和月季相伴。悲伤之余,祖母对月季更加悉心呵护,就像呵护着世界上最心爱的事物,她一遍又一遍地修剪打理,清除残枝,浇水施肥,月季花开的时候,满院落都是清香。而祖母,总是站在月季花前,那眼神像看一个心爱的人儿,充满无限的眷恋。
那次之后,我不再随意碰祖母的月季花,反而每天随在祖母身侧,她准备浇水,我便很快地拿了洒水壶,接了满满的水递给她;她想修剪,我便奉上剪子;她要施肥,我便递上勺子。花儿开的时候,祖母陪着我在花香中写家庭作业。我有时出神,祖母便悠悠地说:“要用心啊,只要用心,就有好结果。”
我就这样陪着祖母和月季,一年一年,从少女走向青年。花开花落,相继,祖母也离开了,我开始了每周回老家伺候月季的任务,开始将这份爱延续。
而今,月季又开,娇艳迷人,淡淡香味中,弥漫着:“爱是一种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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