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像这样平静、坦然的与父母生活在一起了。十五觉得很安心、很享受。
很希望时间就这样静止了。
但是，生活就是生活，不会因为你的顿悟或者改变而有很大不同，她依旧是父母眼中的大龄、待嫁的孩子，依旧是周围邻居眼里叛逆、不孝的有些疯癫的大龄女青年，依旧是付爸爸付妈妈眼里执着倔强得有些可怜的傻女孩，依旧是连爸爸连妈妈眼中绝情得近乎冷血的心狠的丫头，依旧是光景眼里的……美丽？可爱？可怜？又或是可恨的女孩？
十五现在不确定了，自己在光景眼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他心里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十五想不起来在她处于那些浑浑噩噩的日子时父母的生活是怎样的，想来也不会太好。但是，这段时间她在家里能明显感到父母的开心，这让她感到欣慰的同时也感到愧疚。更多的是愧疚，对父母的、对别人的。
每天早晨父亲出去公园转转，她就和母亲一起去逛菜场，买的菜全是她过去喜爱而又很久不曾吃到的菜。母亲总是不自觉的买很多菜，也做很多。多到有时她觉得就是他们一家三口吃个几天都不一定能吃完，事实也是每次都吃不完。还好大院里的邻居向来有分享菜肴的习惯，谁家炒多了菜，又或是谁家有不常吃到的美食时，总会给旁边的住户送去。
十五和母亲去买菜，每每觉得买的菜多了想让母亲少买点儿时总开不了口。她太清楚母亲这样做的原因了，因为有很长一段时间十五都不愿回家，到了年关亦是如此，有时候正逢公司需要加班正好可以借故不回去，有时候熬不过内心的自责回去一趟也必然待不长。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所以母亲好似怕她突然又要走似的，想要在有限的时间里让她吃的多一点，吃的好一点。
十五这次回来时已经跟公司请了假，一段不短的假期，因为公司的工作狂突然请长假，总裁很是欣然的应允了，沈佳平还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你就这么回去没法向父母交代，不如带我一块儿回去好了。”“我要把你带回去，罗大美女不得杀了我啊！”她装作看不懂沈佳平脸上受伤的表情。她给不起他想要的东西，就不能给他哪怕一丁点儿希望，这是她经历过的血的教训之后得出的结论。
想起了沈佳平，就不禁想起了那些狂加班到住院、狂喝酒到吐的浑浑噩噩的日子，也就免不了想起光景，光景是她这些年生活中可能不很常在却是重要而又缺少不得的角色。
“唉——”十五叹了口长长的气，转过身来看到母亲抱着一筐脏衣服正往卫生间走去，她小跑几步往前接过母亲手里的衣服，先她一步进入了里面，然后分类、倒入洗衣液、柔顺液、调定好水量、功能等等之后，来到客厅。
母亲正弯腰往茶几上摆她喜爱吃的包子和小米粥，阳光从窗户撒进来，落在她脚边不远处，安然而又宁和，这样的场景十五很熟悉，但她能想起来的发生的最近时间却是在初中，一段距离现在不近的岁月。
与当时相比，少了一份因为赶时间去上课的匆忙，多了一份闲适与自在，还有，母亲因为上了年纪而变缓慢的动作，两鬓被岁月染白的发丝……十五突然就湿了眼眶。
“妈~今天的包子是什么馅儿的啊？”十五从背后搂住母亲，鼻息里是母亲身上特有的淡淡茉莉花香味和蒸包子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平常而又珍贵。
“你爱吃的白菜猪肉馅儿！”母亲就着被十五搂着的姿势稍往后靠了靠，手轻轻的抚上了十五横在她面前的胳膊。
母女俩沉默的就着相拥的姿势站了会儿，最后，还是父亲晨练归来才打破了这份平静。
“哎，你这孩子，怎么越大越黏人啊！还找你妈背呢！”父亲一边进门一边说着。“是啊，怪黏人的，我都没好意思说，站的我腿都酸了。”母亲边揉着腿边说，“老林，去洗洗手来吃饭了，丫头来给捶捶腿。”
母亲的腿僵硬了！
这是十五在触摸到母亲腿时蹦出来的第一个反应，就好像要印证时间确实过了很久似的。
这些年自己到底都做了什么？
这是十五的第二反应。
有好多人问过她后不后悔这些年度过的时间、流失的岁月，她以往都能很肯定的回答别人：不后悔！可是若有人在此刻问她后不后悔的话，她很清楚自己是答不上来的。
这是第一次，十五对自己的人生充满了怀疑以及否定。
到底值不值得，到底是不是错误。以前别人总问她，她也问过别人。没有人能有个肯定的答案，就连光景也一样。
十五问他这么多年来后不后悔，这样爱着她值不值得，他总是很诚实的说不知道。这样的回答一开始十五觉得不屑、幼稚、后来觉得心酸、心疼，到现在，十五觉得原来光景才是那个活得明白的人。
“妈妈~对不起、对不起……”十五一直觉得需要对别人说对不起的人很差劲，也很不齿。没有什么伤害是说一句对不起能够治愈的，如果要说对不起，那为什么就不能不做那些需要道歉、需要取得别人原谅的事。
常说对不起的人很差劲。很长时间十五都这样坚信着，直到她自己变成了需要对很多人说对不起的人，她才逐渐明白，对不起或许并不能治愈伤害，但是，却是表达歉意最直接的办法。
有时候说对不起，只是需要表达，让对方知道，也让说的人内心的痛苦哪怕得到一点点的缓解。
十五知道自己不应该哭的，至少是不能当着父母的面掉泪的，可是突然直冲上来的夹杂着歉疚、后悔、心疼、心酸等等情绪流瞬间淹没了她的感官，除了流泪，十五再不能有多余的反应。
“傻孩子，一家人说什么对不起呢！过去了，都过去了！”母亲反复轻抚着十五枕在她膝盖上的头，静默了一会儿如此说道。
“哎~吃早餐吃早餐，不然该凉了，静丫头也别赖在你妈妈腿上了，都多大啦！还跟小孩子似的！”父亲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客厅。
“爸爸您这话说的，我再多大、多老也还是您和妈妈的孩子，在你们眼中我永远都是孩子。”十五悄悄的抹了抹眼泪，再起身时已然又是最初的样子。
还好穿了深色的衣服，被眼泪浸湿也不至于显现。十五心想。她自认为自己隐藏的还算好，可是，她不经意间漏出来的颤抖还是让两位老人揪了心。
她想在起身之后一切如常，他们便如她所愿。让那刚挂在脸上的心疼、欣慰随风飘逝，就像从来没有发生。
阳光又往上走了走，就快爬到桌沿。
房屋里是熟悉而又久违的菜香味，入眼处是在阳光的衬托下金灿灿的包子。
静谧而又美好的早晨，熟悉而又美味的早餐。
幸福得刚刚好，十五心想，一切，都发生的刚刚好。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