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牛妈
看 当时的月亮
曾经代表谁的心
结果都一样
看 当时的月亮
一夜之间化作
今天的阳光
题记：女人如花系列的最后一篇我原本准备写写母亲，她离开我已经12年了。可是我却仍不愿去想，许是我仍未放下。
放不下就放不下吧！提及母亲的过往，少不了父亲的参与，那就以一篇2015年的旧作作为这个系列暂时的完结篇吧！
2015年，母亲已去世8年，悲伤再度来袭，那些未完成的悲伤化作抑郁，让我痛苦不堪，我足足花了2年的时间才从里面爬出来，现在想起，仍心有余悸。
也许，终会有一天，我能心平气和地写我的母亲，但不是现在。
早起跑步，六点还没到，仍有一轮弯月，孤寂地挂在遥远而静谧的蓝色天幕上，显得格外透亮，耳机里回荡着王菲的那首《当时的月亮》，我就这么一圈圈地跑着，一遍遍地听着，记忆和情绪也随着音乐慢慢浮起来。
这几日带着老爸看病，早起出门，忙完再赶到公司上班。每次下了车，我就着急忙慌地往前赶，瘦小寡言的老爸紧随着我，时不时小跑几步跟上。我总是一边赶路，一边回望他，怕他落太远不见了。待我过得马路，回头看他，他正站在马路对面，环顾着来往车辆，竟不敢向前挪动一步。我鼻子有些发酸，赶紧走回去，牵起他的胳膊，领着他，穿过车流。
这一幕，让我想起9年前，那时，我也是这样牵着我的母亲，行进在去各大医院的路上，穿梭在各大医院里，不同的是，母亲当时腰椎滑脱，行走困难，我扶着她，走几步，歇几步。
我没想到，有一天，我要带着我的父亲去看病，甚至还要搀扶着他过马路。曾经，我伤心地发誓，这辈子，若是父亲的事，我绝对不管也不问，任他去。却不曾想，到头来，我还是做不到不管不问。所谓父女一场，便是有再多的不堪，却也抵不过血缘亲情。
回望自己这三十多年，如果说这个世上有谁让我想起就会落泪，那便是我的母亲，因为从小到大，是她给了我无限的关怀和爱。如果说这个世界有谁让我想起就会无言，那便是我的父亲，因为从小到大，是他给了我最多的冷漠。
仍记得小时候，我身体不好，每年夏天都会患痢疾，拉得腿都站不直，总是母亲抱着我去医院打针。
仍记得小时候，我坐在父亲的自行车后座上被车轮子绞断了腿，打了一年的石膏，总是母亲陪着我、背着我、照顾我。
仍记得小时候，母亲和父亲吵架怄气，父亲呆在学校不回家，母亲像男人一样干完田里的农活还要做家务、照顾我和妹妹，她不顺心的时候，就会打骂我来发泄情绪，为此，母亲生病的时候，满含歉意地对我说，“小时候真不该打你打得那么狠啊，每次打完我就后悔，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
仍记得小时候父母的争吵不休，母亲挥舞的菜刀，砸碎的瓷碗，和我眼角被碎碗划伤后流下的鲜血，现在我的眼角还留着一条浅浅的疤。
仍记得母亲头顶被人用铁锹砍破的伤口、别人一家子的辱骂和父亲无言的怯弱。
仍记得母亲喝过农药后满房的药水味、躺在床上呻吟的母亲和我对死亡的恐惧。
仍记得大三时我给自己的胆囊切除手术单签字，我大字不识的母亲身体不适却一瘸一拐地照顾我，独自往返于医院和学校之间，搬来我们住院所需的被褥衣盆，而我的父亲，在我手术后打个电话过来，不是问我的病情，而是让母亲丢下刀口还没愈合的我赶紧回去应聘学校的食堂师傅。
仍记得自己毕业刚参加工作那会儿，连租房的钱都没有，母亲偷偷给我1000元，父亲却说“你留在武汉干嘛，那点工资，别人都去广东那边，那边工资高”，还说“毕业了，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没有义务再给你钱了”。
仍记得母亲病重时，我带着母亲奔波于各个医院检查病因，病情确诊后，为了尽快给母亲动手术，我第一次厚着脸皮去给医生送烟塞红包，父亲电话过来，不问母亲病情如何，不问我有没受委屈，而是抱怨武汉看病太贵、手术费太高。
仍记得母亲最后的日子，我回家看她，她伸出手腕给我看那上面几道刚结疤的伤痕，触目惊心，而父亲却说“她那是做给我看的，她要死就用锋利的刀了，怎么会用那么小那么钝的刀”。
仍记得母亲病重，饭菜难以下咽，我煮了一锅藕汤给她，谁知父亲竟然趁我不注意，加了一勺豆瓣酱进去，整锅汤全给他毁了，我责备他，他却说“太淡的我吃不下，我只放了这半边，那半边没放”。
仍记得母亲去世后不到一个月，父亲没跟谁说，又找了人。我知道后，顿觉内心悲凉。我无法理解他的做法，但想起母亲在世时曾对我说过的话，也就任由他去了。我只是给他发了个短信：“如果你再找，总得在三个月后吧，一个月我接受不了！”
仍记得父亲遇人不慎，被人骗婚，自己解决不了，打电话给我，让我回去处理。我一边咨询我的律师朋友，一边调查那个女人的信息，另外还准备了录音设备，抽个时间，丢下手头的工作，赶回去和那个女人斗智斗勇，虽然最后损失的钱没能拿回来，但好歹双方离了婚，父亲解脱了，才有了后来这段不错的姻缘。我以为这事就算这么完结了，父亲也应该接受了教训，可谁知妹妹跟我说，父亲后来拿出一张和那个女人的照片给她看，貌似很有些舍不得，也有些得意，曾有一个那么年轻漂亮的女人跟过他。
母亲说，你爸就是这样一个人，将钱看得很重，将人情看得很淡，你不要怪他。
母亲说，我走了，你爸要再找，你就让他找吧。
母亲说，你有能力就在镇上给你爸买个房吧。
母亲说，你别找个像你爸那样的人，钱多钱少不重要，但不能把钱看得太重，而且一定要懂得让着你，对你好。我这一辈子遇到你爸就够了，我不希望你和我一样。
我遵从了母亲的遗愿，只要父亲觉得合适，我从来不反对他找人，我在县城给他买了房，我也找了一个处处让着我的人。
我只是没有想到，一辈子不求人、不上医院、不愿意吃药的老爸，有一天也会老，有一天也会需要我带着他去看病，有一天也会需要我牵着他过马路！
曾经，我在自己的手术单上签字的时候，就暗暗发誓，“这辈子，你不管我，我也不管你”。这会儿，面对这个连自己独自去医院拿报告、独自和医生沟通都存在困难的老头儿，我所有恨恨的发誓都成了空。
我说，爸，你还是得注意身体，别把钱看得太重，好好和阿姨过日子。
我说，爸，你听医生的，现在好些了也还是要继续吃药，不能太大意，身体是自己的，得好好爱惜自己。
我说，爸，你还是狠下心把烟给戒了，抽烟对身体没什么好处。
我说，爸，有时间你就多过来我们这边呆呆，陪牛牛玩玩，他喜欢和你在一起，舍不得你走。
不知是否是平时沟通得太少，还是真的如算命先生所说，我和父亲命里犯冲，我确实不懂我的父亲。在我的认知里，他只是个缺少言语、不懂人情世故、胆小怯弱的人，只是一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敢走出来的人，只是一个将金钱看得过重、有时难免显得冷漠令人失望的人。不过，我仍要感谢他，正是他省吃俭用，才支持我和妹妹读完了大学，从而实现了我们人生的转变。
时光从来最公正，它让我们日渐衰老，也日渐柔和，日渐宽容。年岁渐长，我明白了许多，也看开了许多，尽管现在我和父亲的沟通仍不多，却有了更多发自内心的谅解和关怀。
我常想，我的父亲，在追忆他这一生的时候，是否会有那么一刻，内心生出一丝后悔，后悔曾那样对待过他的妻子、他的女儿？罢了，罢了，我们都会有老了的一天，所有的经历都是老天最好的安排，而正是有了这些曾经，才成就了我们的现在。
“看，当时的月亮，曾经代表谁的心，结果都一样。看，当时的月亮，一夜之间化作今天的阳光……”
女人花语：勿忘我——永恒的爱和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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