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要么走路，要么骑单车。
不变的是挂着挎包。
其实当时没有对这份工作想太多，只是想暂时落脚，必竟不需要学历。
600元的底薪，除去坐公交车，吃饭，租房，几乎就是最低保障的底层生活。
但是，还有2%业绩提成的期望。
小榄工业区跑了十几天，就接了一个3张屏风办公桌的小订单。
本地人老板，一个小五金加工厂，没有办公室，就在车间里放三张办公桌，4800元的订单，提成96元。
感觉能跑的新厂房都去过了，毫无目标。
那天，骑单车在工业大道徘徊，看到个不显眼的叉路口，就拐进去看看。
路不大，能过一部货车吧，路两旁都是些矮矮的民房。
中山的建筑普遍不高，尤其是民宅，靠海地带的特色，台风多。
在这里住十几年后，台风几乎每年不少两次。
沿着民宅门口的路，转弯，转弯，骑了不到几百米，发现路好突然宽了很多，直了。
而且大路两旁有厂房，都是崭新的。
发现新大陆啊，很兴奋，停下来注意看了看厂房门口的门牌，东升镇高沙工业区。
这么近，竟然到了另外一个镇。
东升，没想到，从此与你结了缘。
刚好前面有个新厂房，独门独院，厂房大门的电动伸缩门还没装。
没保安，顺利进去，锁好单车走走看看。
院子前面靠左是一幢3层楼，后面是一排的六米高单层锌铁棚厂房。
十几天的经验告诉自己，3层楼是办公楼。
一楼是双开玻璃门，没关，地面铺好了磁砖，白色的石膏板天花，墙也粉刷好了，就是空空如也。
上二楼，有一个电工靠墙站在人字梯上在拉电线，三楼也没人，就回到二楼找电工聊天。
师傅，抽烟，我掏出了5元钱一包的白沙烟。
他看了看我，在人字梯上俯下身接了根香烟，嗯，谢了。
然后就继续干活，我东一句西一句地就找话题跟他聊开了，可能也是孤独，还是香烟开路的好感，他也把话匣打开了。
按正常工地上的施工员是比较反感业务员的，尤其是像我这种标准业务员着装的，一眼就看出来问信息的。
**五金厂，老板姓李，台湾人，这里是新厂房，老厂在东成路那边。
他还热心的告诉我，老板很少过来新厂看装修进度的，你在这里等不到他，不如去老厂找找他。
谢谢师傅，来，再抽一根，我过去看看。
骑单车，出来，东成路在哪我也不知道，那时候不像现在有手机导航。
一路问路，骑了有3、4公里左右，拐几个弯，找到了那个厂房，门口有招牌。
把单车离不远处锁好，整理好衣冠，走过去大门。
门口岗亭有一个保安，一下拦住了我，干什么的？
我，我，找李总，我结结巴巴的说。
出去，老板不在，你自己打电话给他。
喃喃地只能低着头出来，走向不远处的单车。
那时候东升镇台湾企业多，而且台湾人打心底里瞧不起大陆人，并且自我保护意识很强，也难怪保安要顺从老板的意思。
回到单车旁，左思右想，不服气，骑了这么远单车过来，就这样吃了闭门羹？这次不能再做胆小鬼了，我给自己打气，胆大一点大一点。
打电话吧，查114，工厂的电话。
打过去，一个爹声爹气的女生接电话:你好，这里是**五金厂。
我说，你好，我找李总。
她说，李总啊，你有预约吗？你做什么的，找他什么事？
我说，我是做办公家具的，想给他推荐一下。
她说，这个不需要喔。
说完马上就挂掉了，标准的对业务推销拒绝方式。
电话这条路也行不通，要见到老板真的难啊。
反正到这里了，就懒得走了，先从厂门口慢慢来回走，从这个路口走到下个路口再走回来，借机观察一下，万一老板走出来呢。
走了一个来回后，注意到进工厂大门左右边都是堆满了货架的车间，中间直走几米远有一个楼梯口，有穿着比较斯文的人从这里上下，猜想楼上应该是办公室吧。
第二个来回，经过厂门口，刚好看见从楼上下来一个女的，叫那个保安，阿叔过来帮把手，说着就往左边车间过去了。
保安跟着过去，我正好已经走过了厂门口，一看机会，掉头马上进厂房。
低着头，挎着包，快步往楼梯口。
保安在十几米远的车间回头，喂！你找谁？
我头也不抬，回了一句，李总找我过来。
上去了。
上了二楼，果然是办公室，有十几个人吧，都在忙碌，有几个还是大声说话，本来一楼车间的冲压机器噪音大，整个办公室很吵。
没人理我，我看里面有个经理室，就直接走了进去，在沙发上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一个人在泡茶。
我进去就叫，李总您好！
也不管有没有撞对，还真对了。
你是……?他抬头嚼着槟榔疑惑地看着我。
因为之前电工师傅告诉我老板是台湾人，这个是机会了。
您好李总，我是做办公家具的，我们厂是台湾企业，老板是柳总，他叫我过来拜访您。
他爽朗的大声说:台湾的？好啊，坐，坐下喝茶，正好我新厂那里办公家具布置要讨论一下。
天啊！胡编乱造竟然成功了。
他说，拿笔纸来，我手忙脚乱的翻业务包。
然后他就快刀斩乱麻地画了个新厂办公室草图，其实基本上他早就构思好怎么布置了。
问我，这样好不好？
我必须迎合啊。
李总啊，您这个布置好，很专业，空间利用好，又符合风水，太专业了，我是不敢给意见了，相信我们柳总过来都要佩服您啊！
马屁一拍，好事自然来。
他高兴的说，好，就按这样，你按这个图回去打个预算，到时候叫你们柳总过来，我顺便见见台湾老乡。
匆忙告辞出来，一溜烟骑单车回小榄办事处，十几公里一点不觉累。
肖总看了我拿回来的平面布置图，三层楼的办公室啊，打电话给石岐厂里老板柳总，说了一下情况，又说明这是我刚来第一次谈大订单，柳总同意了全力协助。
后来，顺理成章，送报价时，他们台湾人聊得很开心，闽南语，我在旁听不懂只是在陪笑脸。
砍价，成交，7万5千元，当场签合同。
1596元的提成，加上600底薪，上班第一个月，领了2196元。
在2003年，一部最好的诺基亚8250手机（蓝屏的）都只要1500元。
很兴奋，对找到的这份工作信心大增了，感觉整个世界正在向我打开门。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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