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到心上才是真的雨滴

作者: 风止船直 | 来源:发表于2020-02-03 22:55 被阅读0次

     

    文.图  风止船直

           

            如果有这样一个地方,既能保持一种超凡脱俗,又能静下心来,沉缅于自然原始的宁静中,还可以毫不费力地读上几页书,该有多么好。

            我一直愿意寻找这样美好的去向。我曾不止一次对周围的同事和朋友提及雨中垂钓,那是一次与自然交谈的体验,没有攀比,放弃戒备,远离诱惑,消除等级,原生态的物象完全让人类暴露出本性与天真。这时的你,一定会感觉出什么是真正的地球生灵。

            当人类被物欲世界逼迫得无可奈何的时候,一次偶然与绿水青山相融,会立即改变你的人生观念或霸道秉性,万千气象的净化器会毫不客气地度量人类全部品相和德性。我一直希望终生有这样的净化器,不停地度量我的人格,警示自己是多么渺小和无知,这就是自然的伟力所在。

            其实人类的生命和欲望可以马上停止下来,但比较星球演变中的瞬间消失和再生,春夏秋冬无休止的交替变化,弱小的人类还能随便感叹和承诺什么?

            难以毁灭的记忆之旅就这样开始。无疑,这是一次雨晨,细雨绵绵,一定是从夜间开始的。雨当然没办法停下来,我不能责怪这位钓友,他突然负约。

            我坚定决心,驾驶着摩托,顶着疯狂的雨注,草绿色的雨披在我身后忽忽作响,雨水浸透全身。这是方圆几里的一片绿色水际,我见到唯一一个钓手收了竿,走下石坝,躲到路边一座茅草搭筑的瓜棚。顶着雨,我选好钓点,展摆竿架,调漂,上铒,抛线。我脱掉雨披,稍稍擦干一下温湿的胸膛,换上柔软透明的深绿色雨衣和雨裤。

            我端坐在空旷的坝下,一片片雨从茫茫天际斜射到石块砌成的迎水坡上,声音像米粒在筛萝里滚动,石块放射青白光泽。比较冰凉的雨滴,库水很温热,将手掌探伸进水中,就知道雨水与库水温差的变化。库面水不停吸收空气中的热度,从垂钓的鱼体上便感知水底的冰凉。

            雨中的水面是世界上最动人的景观,光线平和温柔,除了细如针脚的落雨点,一切都呈现白色,体现了中性光的原理。这时候,从任何角度观察裸露水面两目的彩漂都十分清晰美丽。雨泄风止,水面光洁地犹如一面平镜,雨滴,让镜子雾化起来,变得缥缈迷离,重重的雨点,增加了水中氧气量。

            鱼欢动起来觅食,咬钩的频率多了起来。狡猾的小白鱼闪动着银光在水面上翻窜,不停撞击隐伏在水中的竿尖。在石坝下,我一直面向南方,俯视逆光的水面,由于云遮日加之水面翻滚的雨泡,化解了强光对眼睛的刺激和迷惑。漂与坠的精确配重,适宜肥水的诱铒与钓铒,客观抉择季节钓位,正确抬竿时机,这些,直接影响收获和结果。

            茫茫水面,在蒙蒙细雨中,很难分辨出它的真实面孔。远山被浓云吞噬着,沉沉的天已经和水面接壤,云气掉到了水中,东岸榛树完全被白色云团笼罩,深绿色松海半身隐蔽在袅袅雾气中,云气彻底封锁每一处山口,雾海填满沟塘。凸现的岩石又黑又丑,峭壁上植物的须蔓从石的缝隙间飘落下来,藏匿在石缝中的红黄泥土像一片片肉紧缩在山体的肌肤里。

         

          远处,成群黑色水鸟贴着茂密水草尖划行,不时地在雨中翻转,尖锐的喙不停地在水面啄食,有些突然直直飞腾到天际。另一种水鸟,白腹黑颈,成群结队集聚在岸边追逐啄羽,爪尖紧吸地面,一蹦一跳犹如田野间奔跑的田鼠,人们的肉眼很难跟踪它,你不发出动静,它们决不会把你放在眼里。

            水面上微微吹来一缕细风,由远至近,由大变小,由强变弱,荡漾出水的节奏,一种专门用眼睛聆听的雨中乐曲。白色水面,坚挺的水草半露身姿,无规则组合在碧绿的水上,如果缺少这些精灵,宁静中,再不会有谁和你交谈,这些水中舞者,一伸一展,都是静与动美妙的组合。

            我很奇怪西山和它脚下通往煤田的路,雨中沉默地连一辆煤石车也没有经过。我很想看到,在雾雨中,那位身着彩色雨披的守库中年女子,踏着碎步一路轻盈走来,认真点数垂钓的雨中男人,一定是雨的缘故,她绝不会踏着泥泞而来。

            恰恰相反,我又怕有人来干扰我与自然的轻言慢语,自然界里,人类最应该被排斥之外,这样,天地间一定会干净许多,事实不是,水和岸边漂浮着五颜六色的塑料袋,当然还有成堆的矿泉水瓶,无疑,是人类野蛮的影子。我一直希望,生态世界不要留有太多的人类印痕,就像千年的舍利,给人以无限的疑惑和奇妙,一旦刻留别有用心的符号,在外壳上裹满恶意庸俗的怀旧,一下子很难让人庄严起来,也像这雨,具备风力,它才会斜斜柔柔飘洒下来,这里隐藏着多少天际旅程的辛劳?自古至今的人文风雨,也许会道出数不尽的千年动人传说。

            雨越来越大,水雾完全切断远山的轮廓,急剧的雨滴使水面鼓荡出均匀小泡,从山脉沟壑间飞疾而下的溪水,构成库水新的成分,很快在水面上形成一道清晰水线,我断定这横带下面一定是一股喘急的暗流,水线为什么会斜插下来,而且迅速改变水的流向和颜色,这恐怕是一种水体的物理现象。

            雨钓无比圣洁。身心得到净滤,犹如赤裸投入洁雅的泉水中,纯正的魂灵,葱翠的山岭,乌黑的裸石,得意的水鸟,一切一切都溶解于自然的清新和湿润中。我想到德加,构思《出浴》的内心良苦和不顾一切的冲动,德加晚年伟大的让你吃惊,他毫无自私地让人类共享美丽女人的胴体,不朽的作品只能产生于自然界的伟力和无私,在他的画笔下,裸浴女人就像泛现在五光十色的星雨之中,思想与自然水雾的完美结合。

           

            山与水是自然界的永恒。也是这样一次雨日,一个很少来此地垂钓的人问我,西山峰腰那片人工林,在盛夏怎么会是枯黄,落叶松不该是这样颜色,他说的很对,证明他的用心,无论夏季雨水如何丰盈,它们都不会青翠起来,它们生命早已枯亡,其原因来自四年前一次山火,终究成为一片警示牌,告诫后人的责任所在。

            雨水是赋予有生命植物的,包括人类。人类可以轻松改变一座山,一片林的状态,但无论如何改写不了四季的冷暖变化。在雨和垂钓中这样联想,会不会是一种多余?水的客观容貌和雨的神奇,不能不引发你的思索。在这里,生命这个课题太重要了,垂钓只是一种表面形式和思想桥梁。

            既然你置身于水的世界,就不能不为生存产生一种担忧,关于水和雨的设疑十分精妙,不得已让你思虑重重。库水由上游群山间千沟万壑溪流聚汇,著名的牧羊地山泉便产生于此。清亮洁净的山溪滋养万顷黑土沃田,库水中自然繁殖的鲤鲫草鱼是这个地域唯一的生态水产品系列,一些钓手根本不习惯在风平浪静的人工鱼塘展竿垂钓,在这里,提供了人类与自然搏斗的场所。

            我曾怀疑牧羊地甘泉是一种传说,一次我与村长踏着雨后泥泞的山路攀援到山腰,一块巨大的石板被移动后,露出哗哗动人的圣洁水象,品味口中甘之如饴,这证实传说并不是一个梦。自古神圣山水决不是文人望风捕影。为什么,人类在诱惑面前,总要丢弃老祖宗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生存秘诀,至今,带来了水源日益污染和农作物施肥的如此恶性循环,代价太沉重了。

         

          自然万象带给人类不朽的庄严。只有在特定的情况下,人类才可以稍加表现一下顽强,比较神威凛然的雄峰峭石,风霜雨雪,虫蛾般幼小的人类生命不知道要逊色多少倍。雷雨给大地降临震撼和灾难,猛兽般洪水泥石流,轻易催毁现代钢筋水泥的楼宇。人类无休止砍伐森林破坏植被,制造污染捕杀动物,带来自然报复只是瞬间的事,之后雨过天睛,一切恢复初始,留下狼籍废墟,尸横遍野。人类祈祷上天,供奉苍灵,如此这样拜佛敬神的庄严,其实是神圣自然的庄严。

            由此看,雨钓是人与自然再和谐不过的行为了。雾雨暂时洗刷人类丑恶的魂灵,哪怕是一个附庸和装点,也算得上回归刀耕火种的原始境地。于是,红红绿绿的遮伞已经显得多余,只有和神灵般的细雨接吻,才可能使人类还原本性。庄严必须暴露本性,像光天化日下牛马发情,无需掩饰,犹如黑云袭顶,雾罩水面,风锁山径,再高明天衣无缝的装饰也毫无作用。

          历来,纯本的自然绝不会故弄玄虚,雨是雨,风是风。我想,此时的人类,最需要的,是不要一味追求另外一种“庄严”,那无疑是很累的“庄严”。对于我们,本应该共同寻找放下虚伪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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