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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外公】青山依旧,几度夕阳

【致外公】青山依旧,几度夕阳

作者: 5312229006a1 | 来源:发表于2017-09-23 09:45 被阅读35次
    这些老物件还有谁认得?

    他叫韩信,汉朝名将韩信忍胯下之辱,辅佐刘邦打下一片江山,多少人敬佩。可是我要说的这个韩信,是我的外公,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农民,但却和名将韩信一样有着折不弯的背脊。

    他出生于四十年代,据说他本不姓韩,是他的养父母把他从外村的郑姓人家接过来抚养的,那个时代,缺少粮食,不得不把养不起的儿子往外送,所以他从不责怪他的亲生父母,就这样把根扎在了新平村。

    张中行在《祖父张伦》中说现世中有两种人,哲人和痴人,“哲人想,知,可敬;痴人不知,也不想,可爱。”

    外公和张中行祖父张伦一样,亦算痴人一个,虽没上过什么学,但骨子里总浸透着“兴家”的思想,所以对儿孙很怜爱,几十年来从未见他骂过任何人,总是带着和善的笑容。

    外公,黑且瘦,头发似乎几十年来每天都是那样短,紧贴着头皮,就更显他的瘦了。他个子中等,常年把裤管挽起来,穿着那种很常见的拖鞋,总是迈很大的步子,即使是冬天他也只是穿着那种军色的解放鞋,要给他买暖和的棉鞋,他总拒绝说干活不方便。

    那个年代,奉行“人多力量大”的信条,他和村里许许多多人一样,生了七个儿女,并把一辈子的精力献给他们。他的儿辈族谱定的是“志”字,他便为五个儿子按班取名为“海军德(得)胜利”,跟从时代的潮流。

    在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是根深蒂固的,他定没有读过什么《南史》,不知“后母桓氏,梦吞玉胜生后,时有紫光满室,以告寿之。寿之曰:‘恨非是男。’桓曰:‘虽女亦足兴家矣。’”可是他仍然很疼我,在物质匮乏的年代,他想尽办法为他的外甥女创造很多玩具。

    他把萤火虫放到废灯泡里给我玩,带我去放牛,给我织竹篮子,带我去山上摘捻子,晚上一边给我扇风,一边讲故事,教我认天上的北斗七星和牛郎织女星,他就是用这样朴素的方式告诉他的外甥女什么是真善美,他就是用这样朴实的方式诉说他的爱。一直到现在,已经年过二十的我回去看他,他还是开心地叫我“阿囡,阿囡”,一如当初孩童时的模样。

    作为家里的顶梁柱,他曾想过很多办法“兴家”,新平村属丘陵,有很多树木茂密的山岭,九十年代,和村里的人一样,他和儿子们深夜拿着油灯和网做的“捞”去树林里“捕雀”,据说和昆虫的趋光性一样,鸟雀晚上也喜欢聚在灯光下,然后便可以用自制的网捉住。在外公家的时候,每天早上都可以看到他们捕回来的鸟雀,常见的有鹌鹑、知更鸟、野鸭等,有时候还能看到猫头鹰。除了拿一部分去卖,外公还吩咐外婆每天早上杀两只鹌鹑煮粥给我们这些小孩子吃,至今还记得那鲜美的味道。

    可惜那样的日子不长久,由于鸟雀渐少,外公不得不转向另外的营生,在村子的鲤鱼江那边的湿地开辟了一片池塘来养鸭子。小时候,最喜欢去外公家,因为可以吃到鸭蛋,每次去外公家,总吵着跟外公去鸭塘,早上帮着拣鸭蛋。那时只是觉得好玩,看到鸭窝里满满的鸭蛋总有很多趣味和满足感,那时候还不懂得,这一切需要外公每天三餐按时去喂鸭子,甚至有时候他自己还没来得及吃东西,每天晚上他还要去鸭塘边搭建的茅草屋里“值夜班”。我只是心安理得享受他给的一切,他偶尔会在池塘边的竹篱笆里找到那些刚出壳儿的蜻蜓,还告诉我那是“掩面猫”(稚虫水虿土称)进化而成的。

    外公会带我在池塘边的沟里抓毛蟹,给我做简易的鱼竿钓鱼,有时候鲤鱼江退潮了,他便带我下去摸螺。每当积攒够两竹筐的蛋,他就会用他那辆凤凰牌的廿八单车驮到市里去卖,有时候拗不过我,就会把我放在自行车前,带我一起去,回来的时候,我便坐在其中一个竹筐里,另一个竹筐里装的是我爱吃的菜和水果。

    那是我最快乐的童年。长大后读到沈复《浮生六记》中的“闲情记趣”时,总会想起外公给我创造那么多美好的童年记忆,那时候年纪小,很多细节都模糊不清了,可依然记得外公布满老茧的手抚摸我头发的温柔,记得外公见到我时开心的憨笑,记得外公抱起我有力的臂膀,记得外公手持蒲扇扇出的凉风。

    斗转星移,襁褓里的小囡囡已长成了大姑娘,门前那片乘凉的竹林早已移为平地,家里的泥砖房也已变成平楼,甚至那片陪伴他多年的鸭塘也早已没有了踪影。他眼前流过的是岁月,而脑海里留下的却全是人生。

    如今,为了不拖累儿女,古稀之年的他还在操劳,烈日下,田埂上,他戴着和他一样饱经风霜的破草帽耕耘着脚下那块土地。曾几何时,忙碌已成为他的常态。

    时光在他身上雕刻了痕迹,他的背弯了,但他的脊梁却从不曾弯下。他像一个陀螺不停地转啊转,而让他转了一辈子的外力便是他对那些儿孙们的爱。

    在农村,燕子是吉祥鸟,常在人家屋檐下筑巢,外公便在正厅的墙两侧做了两个竹托,燕子便在两个托上筑巢,每年春天燕子都会飞回来繁衍。正厅的墙上挂着一只年代悠久的挂钟,钟顶上贴着毛主席的图像,外公常常抱着我坐在正厅门口,教我看钟点。

    “是非衮衮书生老,岁月匆匆燕子回”,如今泥砖房变成了楼房,燕子窝也不见了影踪,那个为我构建童年美好时光的人也已经老去了。岁月匆匆,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惜朱颜改。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end-


    仅以此文献给我最爱的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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