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面对那张龌龊不堪的低矮的床板,霍沙有点犯愁了。因为他低头观察后,发现看床头靠板,和另一头没有靠板的床头,都有密密麻麻脏兮兮的头发,有长的有短的,真恶心。在黝黑的无法辨别底色的硬邦邦席梦思床垫两头,沾满吹不下来的头发,可见这床已经睡过了多少人。按说打工的年轻人不容易掉头发,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床垫亲密接触了数不清的头。越想越恶心,刚买的被褥虽然不值钱,但就这么挨在肮脏的创垫上,躺下也睡不着。霍沙抱着一床被褥,心里好笑,已经落魄到如此地步,还要穷讲究。
他左看右瞄,终于想到一个办法。他先把被褥小心地叠回原样,放在铺了报纸的脏桌子上———报纸是他包里的。被褥将将好放上去,不让被褥的一点点挨着桌子,只有这样,他那颗已经近乎备受摧残的心,才保存了一丁点自尊。
他重新背上双肩包,锁门,要下楼去买编织袋料面一大张,铺垫在席梦思上,最好大些,完全盖住。
门锁是可以碰上的弹子锁,里面别好后,一碰就行。可是当霍沙从外面拉一拉门时,或许他用力大了,门哐当开了。原来是门锁的舌头勾不住锁眼,用力一拉就开。霍沙用得力气大了点,他一味地责怪自己,这么用力干啥。勉强让门锁能够跨上勾住就行了。
买好编织袋再回到楼上耳房,他感到这间房子越来越来冷了。比楼下冷。
他几乎忘了,现在已经是12月初的深夜了。冷雨将潮湿的江南,一下洗刷成了冰面一样的铁板。外面并没有起风,却像顷刻间掉进了冰窖。霍沙不由自主地有点索索发抖。怎么说冷就冷了。简直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
快躺下,也许被褥里会暖和些。他习惯地想着洗漱一下,但盆还没有呢。这房间里不可能像旅馆,还有盆和拖鞋。这三百块一个月的房,其实就是个没有看守的监狱狱号。能睡觉就行了。
站在房的当间,霍沙愣怔半天,洗漱不洗漱,不洗的话可能睡不舒服,尤其是脚,原来每天洗惯了,不洗脚睡不着。可现在没盆没毛巾,怎么洗?他愣怔半天光想着盆了,热水呢?现在不是夏天,即便有盆,也只能分用冷水洗。水还在外面的平台上。
“咚咚咚”这时,楼梯上传来阵阵飞快的脚步声。是从楼下上来的。霍沙的心顿时悬浮起来。四楼上只有他这间房,除此外,就是一条通向平台的窄短的过道,过道中间就是那个肮脏的黑暗的厕所。他想象的出,这时候那厕所里,肯定像鬼屋。果然,上楼梯的咚咚声在经过他的房门后,一下就没声了。他开始想象,应该是住在这里楼下的小伙子,可是,为何非要跑楼上上厕所呢,楼下一准有厕所,嗷对了,楼下或许有人占着呢。
他不想去洗脚了。赶紧铺好被褥,睡觉。无论如何,也要睡觉。难不住人,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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