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隆安听得心中发憷,闭上眼睛,感受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忽然猛地感到自己被撞到了,睁开眼一看,原来是福康安从外面闯了进来。
福隆安回头望时,福康安已经慌慌张张地推开了祠堂的门,一脚一个踹倒了那些正在对琅玦动手的仆妇,扶起了倒在地上的琅玦。
琅玦眼睛似睁似闭,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
“二嫂!二嫂!”福康安抱住琅玦,摇晃着喊了几声,琅玦终于睁开了眼睛。
敏敏惊讶地问:“康儿,你不是上学堂去了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如果我今天去上学了,回来看到的是不是就是二嫂的灵堂了?”福康安抬起头,用锋利的目光看着敏敏。
敏敏没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居然会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瞬间也一肚子火气,斥责道:“你小小年纪懂什么?你知道她有多出格吗?”
“我不知道!”福康安也朝敏敏吼道:“我只知道,额娘一向不喜欢大哥,所以,只要谁站在大哥那边,就都是额娘的敌人!我和大哥二哥一样,敬额娘、爱额娘,就算觉得额娘有所偏颇,也都不去计较,直到今天我才发现,你根本不值得我们尊敬,不配做一个母亲!”
“啪”的一声,敏敏甩给福康安一个耳光,又向人吩咐道:“把三少爷给我拉到外面去!”
几个被福康安踢倒的仆妇又站了起来,拖住福康安。
这时的福康安毕竟才刚十岁,奈何体力不济,还是仆妇们被拉出了祠堂。
祠堂的门被锁住了,福康安踹门踹不动,回头看到了福隆安。
他瞪着福隆安,怒吼道:“二哥,你为什么不救二嫂?她是你的妻啊!你怎么可以眼睁睁地看她被勒死?我简直看不起你!”
福隆安心里毛毛的,不做声。
福康安又去踹门,大喊:“开门!给我开门!”
里面传出了琅玦微弱地呼救声:“三弟,救我……”
福康安撞门撞不开,灵机一动,放声大喊起来:“来人啊!有人要杀公主!公主被谋害了!来人啊!”
福康安一面喊叫,一面疯跑,跑出了祠堂的偏僻小院,喊得人尽皆知。
敏敏听到,慌了神,忙让人打开门,出去追福康安。
福康安正往外跑,听见有人层层往内传报:“荣郡王驾到!荣郡王驾到!”
福康安一溜烟跑向永琪,拉住永琪的手说:“五阿哥,快跟我来!他们要杀二嫂!”
永琪惊慌地跟着福康安,来到祠堂外面的小院。
敏敏等人看到永琪,只好放开琅玦,带着福隆安等向永琪行礼。
永琪奔入祠堂内,抱起琅玦,琅玦虽然睁着眼睛,却脸色煞白,不能言语,只望着永琪流泪。
永琪回头瞄准敏敏,问:“是谁敢对公主不利?”
敏敏原以为,此刻永琪被乾隆问责,应该许久都不能脱身,哪想到这么快就跑出来了,于是斜着眼,敷衍般地解释道:“王爷误会了,是公主自己听到了下面人乱嚼舌根,不堪羞辱,才要在祖宗面前,以死明志,我拦也拦不住。”
“额娘撒谎!”福康安指着动手的几个仆妇,道:“我亲眼看到,她们用白绫缠住二嫂的脖子,额娘和二哥都看着呢!谁都没有阻拦!”
永琪听了,怒上心头,冷冷地说:“那就把这几个下人拉出去,乱棍打死!”
动手的仆妇们纷纷跪在永琪面前,跪求饶恕。
敏敏望着永琪,似笑非笑地说:“王爷可看清楚了,这里是学士府,不是荣王府。王爷纵然是天之骄子,也不该干涉老身的家务事吧?”
永琪扶琅玦坐好,站起走出祠堂,走到敏敏面前,一身霸气,厉声问:“今天我还非要管了,怎么样?”
敏敏冷笑道:“那老身就要与王爷理论理论了,公主已为人妻、为人母,不好好地在家相夫教子,却大老远跑出去与人私会,大伯子和小婶子在一个屋檐下共处了几个月,如此败坏门风,难道还有理不成?”
“哪个大家子里面没有几件龌龊事?既然夫人如此喜欢听信底下人嚼舌根,那本王不妨也来讲一件宫人们闲聊的趣事!”永琪学着敏敏的语气,冷笑着说:“巧得很,本王在延禧宫,听到得一件趣事竟然与夫人有关,都过去十一年了,居然还有人记得十分清楚!夫人想不想本王说给令郎听一听呢?”
福隆安、福康安都抬头看了永琪一眼。
敏敏显然是吃惊了一下,但又很快继续摆出那副高傲的姿态,却更像是在掩饰心虚,慢悠悠地笑着:“老身年轻时,是经常与夫君不和、进宫告状,后宫那些人,闲来就爱制造事端,即便有人传说什么,也不过是谣言而已,不值得王爷一提!”
“同为谣言,那些勾当若都不值一提,今日这些事,可就连鸡毛蒜皮都算不上了!公主不过是陪我出去走走,就算见到了什么人,也不过都是陪我见的而已,夫人难道以为公主陪伴本王左右,也有辱门楣吗?”
敏敏无法应答永琪这番质问,但心中仍然十分不服,转而改口道:“不敢,王爷金尊玉贵,说什么都是对的,老身无可奈何。但富察家需要一个上能侍奉公婆、下能教养子孙的媳妇,既然公主要忙于陪伴兄长,无暇顾家,那老身不得不为隆儿另娶一房媳妇。这件家务事,王爷是不是也要过问呢?”
永琪听了敏敏这般挖苦,怒气更盛,突然狂吼道:“谁爱管你家那档子烂事?你神气什么?你觉得自己背后很有人撑腰是吗?我告诉你,有我在一天,哪个敢欺负到我妹妹头上,我不管他是战功赫赫的国公、还是什么一品诰命,我都有本事叫他身败名裂!你信还是不信?”
敏敏被永琪这突如其来的发怒吓了一跳,料想永琪既然能这么快从宫里出来,自然意味着乾隆并没有惩治之意,私自离京到云南这么大的事都能被纵容,可见乾隆对永琪的宠爱非同一般。
她心下思索一番,为日后打算,心里再怎么委屈,也不能正面与永琪撕破脸,于是又陪笑道:“王爷莫要动气,老身也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即便是隆儿再娶,那也是侧室,对公主只能恭敬,岂敢欺凌?您想想看,这公主一年到头都住在公主府,我们家隆儿,也不能总一个人守空房吧?”
“你爱娶哪个娶哪个,我只管我妹妹!从今往后,琅玦是要住在公主府、还是来这里看儿子,都由她自己决定,若是她再有什么‘想不开’,或是出了什么‘意外’,我要你们满门来陪葬!”永琪仍是一身霸气,目光扫过敏敏,又扫过福隆安,他又走回琅玦身边,扶起琅玦,也不指名地吩咐道:“给我备车,我亲自送公主回公主府。”
敏敏忙应声,让人去牵马套车,又吩咐福隆安送一送永琪和琅玦。
福隆安看起来不是很情愿,勉强跟在永琪后面走出来,送到前院,看到马车便停住了脚步,却没一句相送的言语,像个木头人一样站着,眼内无神,并不看马车或哪个人。
永琪先将琅玦扶到了马车上,自己又下来,走到福隆安面前,问:“你觉得自己很委屈是吗?”
福隆安不答,也不看永琪。
永琪又说:“我知道你在憋屈什么,但你应该了解你大哥的为人,就算再大的诱惑、再大的威胁,他永远都不可能做出越礼的事。”
“别提我大哥,我最恨的人就是他!都是他主张了这门婚事,让我连一个普通人都做不了!琅玦后悔嫁,我还后悔娶了呢!”福隆安像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突然宣泄出来。
永琪听到这种责怪,可笑又可气,他想起福灵安被迫了离家的苦楚、戍守边关的危险,更加不忿。
他抓住福隆安的衣襟,斥责道:“你把责任推得可真干净!都怪福灵安主张了这门婚事?太后为琅玦择婿的时候,你没有递名帖吗?如果不是因为你喜欢琅玦,如果不是你娘想让你成为额驸,福灵安怎么可能为你做媒?福灵安为了避嫌,牺牲了多少,你不清楚吗?”
福隆安又不答。
“就算你大哥做了媒,你奉旨娶了亲,难道圆房也是别人替你做主的吗?”永琪松了福隆安的衣襟,仍是气势汹汹地理论着:“既然琅玦能为你生下儿子,就说明她曾经是想放下福灵安、真心跟你过日子的。你觉得你们之间过不好都是因为福灵安,可在我看来,最大的问题,都是因为你有一个过于强势的母亲!还有你的愚孝!”
福隆安还是没有说话,却抬头挺胸地把目光投向一旁。
永琪用一种不屑的眼光看着福隆安,冷笑道:“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儿子都那么大了,你身上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你能在这儿锦衣玉食、安稳度日,是因为你有一个军功卓著的父亲、和一个正在为国卖命的大哥!你唯一的俸禄,还是顶着和硕额驸的名分!你不觉得自己在吃软饭吗?自古美女爱英雄,就算琅玦看不上你,也是你活该!”
“你又能好到哪呢?”福隆安也冷冷地笑着,问:“你的俸禄,不是来自你的身份吗?你那么有本事征服女人,怎么连自己老婆都管不住?要不要我把别人送来的那顶绿帽子转送给你啊?”
只不过三言两句,福隆安就堵住了永琪的一大堆慷慨陈词,让永琪无语应答。
“你的那些恐吓,也许能吓得住额娘,但于我无用!名声被作践到这个地步,活着都未必比死了的好,还谈什么好好过日子?你要走就赶紧走,这儿不欢迎你!”福隆安撂下这两绝,便转身往回走,也不管永琪还有没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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