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田之后,闲暇无事,每天除了在东山散步之外,便是一本书、一盏茶、一包烟、一杯酒、一盘棋,倒也逍遥自在,还有早晚佛前一炷香,静心打坐蒲团上,不求成佛上西天,只求益寿延年。
乙亥年仲春之后,天气变暖,万物复苏,山野披上绿装。一日晨游东山,见那绿茵丛中百花盛开,红杏枝头,粉面桃花,梨花飞雪,蜂翔蝶舞,竟流连忘返,比往日晚回来一个多时辰。天已近午,当我回到家中,略加休息,吸支烟,喝杯酒,用过午餐,便一头扎进东山书屋,泡上一壶茶,拿起《聊斋》边看,边呷着清香可口的龙井茶水。一生爱好不多,唯独和书结下了不解之缘,三间书屋藏书近万卷。其它书看过一次也就罢了,对那些神话故事竟百读不厌,一部《聊斋》不知读过多少遍。不是嘛,《聊斋》里描写的鬼、狐都是善良和美好的,我并没有狐女登门的非分之想,常言道:“仙凡路疏”,只不过读读神仙故事,结个仙缘罢了。
说来也怪,往日读《聊斋》伴着清茶、香烟从无倦意,今日不知怎么—可能是由于东山散步时间太长,加之春困的原因吧—当我读到青凤传耿去病正给老狐讲涂山氏传时,朦胧之中只觉眼前依稀出现一位青衣少年。直见他体态修长,行动敏捷,向我彬彬有礼躬身一拜,说:
“家君请先生一叙。”
“令尊何人啊?素不相识,有何见教?”我不免有点诧异:“请道其详。”
“先生请勿多疑。”青衣少年又一躬身到地,说着,就扶我走出书屋,转眼便来到一个较完整的古城里—我不知是什么地方,刚想问明,一回身又出了城的西门。只见眼前一条护城河,河西是一个小土山,山坡上有一座古庙,很多人前去拜庙。啊!这庙我上次作梦时见过,可当时没看清楚,今日可不能错过机会,一定看个仔细,于是我甩开青年便急匆匆走过护城河随着人流走进庙里。仔细看去,这是一个胡仙堂,有十几尊泥塑的胡、黄仙像。我一一的拜过,心中暗喜,不是嘛,虽不曾像《聊斋》里的人遇见真正的仙家,可是能见到泥塑的仙像,也是仙缘不浅,更何况平日所见之胡、黄二仙庙均是用四块砖立的小庙,里边只有一个“供奉胡黄二仙之位”的牌位。今天有仙遇焉能不喜!刚想从头再仔细看,一转身见领我来的青衣少年跟在我的身后,便抢前一步说:“先生,家君已等候多时,望驱驾光临。”
虽游兴未尽,亦不好推却,好在回来时,路过此,可再一睹仙容。便说:“请带路。”
随着青衣少年出了庙的后门,只见一棵参天的古松,树粗如围,松枝如伞盖,树下一石桌,周围四个石凳。见一老者须眉如霜,白发披肩,肌肤红润,双目如炬,见我走近,便站了起来说:“今日请得贵客到,有失远迎,望不介意。”
“哪里,哪里。晚辈造次,打搅前辈清闲,望见谅!”说着我便躬身施礼。
“免礼。”老者一把拉住我说,“请坐。”
分宾主落座之后,青衣少年献上茶来。我便抱拳当胸:“敢问老先生尊姓大名?”
“小老儿姓胡,排行三,没有大号,都管我叫胡三,实在惭愧,望勿见笑。”
我心一动,莫不是他。便冒冒失失不暇所思,站起来再抱拳而问:“在下斗胆,敢问老人家可是民间供奉的胡三太爷吗?”
“恕不敢当,那是民间对小老儿的敬意。心实不安,你就叫我胡老先生足矣。”胡老先生说到这,笑着问,“不知先生何以识得老朽?”
“刚才我进庙之时,见一尊仙像与老先生一模一样。”我不加思索地说,“又听老先生自报姓胡,行三,加之民间供奉的胡三太爷,我一猜便着。请老先生明言,望勿见疑。”
“哈哈哈……”胡老先生哈哈大笑,“实不敢相瞒,只是怕先生听说吾辈有怕意,既然被先生猜中端倪,小老儿只好实告。”胡老先生呷了一口茶,“我本涂山胡氏后裔,现已五千余岁。”
我一揖到地再拜仙翁,说:“请问胡老仙人,今日将在下招来,不知有何教诲。”
“第一,你是一位对佛、对仙有缘之人;二,你对神、佛、仙怀有一片虔诚;三,你家祖曾对小儿有过救命之恩。”说到这胡老仙人便招来青衣少年说,“这是你救命恩人的第二个孙子,快上前拜见。”
青衣少年急忙上前向我撩衣跪倒说:“胡再生给恩公叩头。”
我急忙上前对跪还礼说:“家祖父我亦未曾见过,晚生出生前祖父已逝。胡再生仙家,虽然看去年轻,想仙寿也不小了,我哪里承受得起如此大礼。”
胡老仙捋须一笑说:“再生儿今年已有三千多岁,吾辈交往不以年岁相论—以恩情为准。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儿已立誓保你们七辈子中每辈子中有仙缘之人。你就是你这辈子我儿要保之人。”
我不觉愕然。便说:“祖上的功德,我何敢有劳仙驾保佑。真是诚惶诚恐。多谢,多谢!”说罢再拜。
“请先生不要多礼,快快落坐。”说到这,胡老仙转身对儿子说,“再生,去安排酒宴。”
趁胡再生去准备酒宴之际,我问:“请问胡老仙人,不知家祖何时、何地、如何救过令郎?”
“那是60年前的事。”接着胡三太爷讲述了如下的故事。
在一个雪后的清晨,天刚蒙蒙亮,双顶山下,有一位四十来岁的车夫,坐在花轱辘车的里车辕上,手持红缨长鞭,赶着三套马拉的花轱辘车,压着地上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车过后雪地上出现崭新的车辙,车夫手摇长鞭,马车不紧不慢的朝前走着。车夫猛抬头见山顶一支大秃鹰在空中盘旋,双眼盯着地上一支火狐,火狐已经发现,便朝马车跑来,这时秃鹰一个俯冲双爪朝火狐的脊背抓去,火狐一个翻滚,躲过鹰爪。秃鹰震怒,二次朝火狐冲来,如大铁钩钳的鹰嘴朝火狐的脖子啄去,火狐躲闪不及,被秃鹰叼住。车夫见此情景长鞭一摇说了声“驾”,马摆铜铃朝鹰狐相斗的地方奔去。此时火狐已无力反抗,秃鹰正要啄食火狐,见马车奔来,便叼着火狐振翅起飞,刚离地三尺,只听“叭”一声鞭响,鞭稍击在秃鹰的翅膀上,两根羽毛脱落,秃鹰一痛,嘴一松丢掉火狐,朝山顶飞去。
那火狐抖落身上的雪,后腿起立,前爪一抱如人作揖状。车夫说:“火狐你修成了,回深山养性去吧!”火狐听封,心念一动,大彻大悟又做了个揖踪影不见。书中暗笔交待,尽管各种动物经过千年修炼,虽已成仙,但不经过点化和封赠,仍迷惑不解,今日这火狐经过车夫的点化:“你修成了”它便大彻大悟,得道成仙。闲言叙过不提。
胡三太爷讲到这,便说:“那火狐便是小儿,它本来是天字辈,叫胡天顺,遂改名为胡再生。车夫便是你的祖父。从此车夫家业恒通,成了小康之家才使你有幸进学,考中了举人。”
我站起身抱拳致谢:“多谢胡三太爷和胡再生仙人保佑!”
“先生请坐,且别多礼。”胡三太爷说,“这就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道理呀!”
说话间胡再生回到上房已准备好酒菜,便有两个垂髻女孩端出酒菜,放到石桌之上便退了回去。
我强拉胡再生坐下,一同饮酒。饮酒中间,胡三太爷讲出一个使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仙家故事……。听着听着突然想到,要是有纸笔记录下来多好,再加以整理,就是一部胡仙传。想到这里边急忙找纸笔,可是哪也找不到笔砚。不觉急出一身冷汗,激灵打个冷战,发现自己坐卧在东山书屋的太师椅上,竟是在做了一个梦。
正是:梦亦幻来幻亦真,
真真假假谁说清。
若问胡三太爷讲出什么样的仙家故事,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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