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写完作业的女儿又在自己房里对着手机“全民K歌”,此刻,是她最放松的时刻,因为被我锁了一周的手机终于物归原主了,按我们所拟定的家庭协议,周末完成作业后只给她一小时的时间玩手机,到时间必须无条件地交给我,她每次也都很守时,到时间就主动交到了我的手上。此时的孩子唱着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歌曲,没有一首是我所熟知的,但我听得出来,她很投入也很开心,正向她所说的,学习压力大,需要释放。
听着那时而悠扬时而低沉的歌声,我思绪万千。小时候的自己也爱唱歌,只是那时候比现在的孩子要轻松些,作业写完后,夏天就帮忙给家里的牛羊割草,帮父母在地里做农活,冬日里天也黑得早,就可以和父母围在一起听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报纸摘要,或者长篇连播。报纸摘要对于我来说是听不懂的,长篇连播倒对我有着特别大的吸引力。什么《平凡的世界》《穆斯林的葬礼》《红楼梦》《今夜有暴风雨》等等小说,我都听得津津有味。偶尔有一次错过了,就特别的惋惜,总想着错过的这一集里讲的是什么呢,下次再听时我就格外凝神。
我所成长的那个豫中平原的小村,民风极其淳朴,乡亲们勤劳,善良。连一台黑白电视机都少得可怜的年代,小小年纪的我无从了解外面的世界。在农闲的日子里,我爱听母亲那动听的歌声。从她嘴里唱出的《娃哈哈》《南泥湾》《唱支山歌给党听》总是那样的让我沉醉。
真正让我了解外面世界的是在部队服役的堂哥退伍返乡。堂哥是我三叔叔的儿子,虽然也是农村长大,但他身上具有着读书人的气质,写得一手好字,遇事总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他在自己的房间里贴满了在部队的生活照。小小的我会一张一张地看不够还问个没完。我喜欢看堂哥那一身威武的军装照,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帅气,俊朗。曾经不知天高地厚的我悄悄地对母亲说:“我长大了,就嫁像堂哥一样的人,因为堂哥好看!”母亲笑得直不起腰来,嗔怪我:“傻孩子,你可真敢想啊!”
我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到堂哥家看他时,他给我拿出了许多的杂志和报刊,我被其中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城市图片所深深震撼,原来外面的世界这么繁华啊!还有那一行行的文字介绍,我一读起来就难以放下。堂哥拍了一下我的脑袋说:“拿去看吧,记得还回来。好好读书,咱们农村的孩子,读书是唯一的出路!”
后来,堂哥结婚了,新娘的陪嫁有很多,但最令人稀罕的是新娘子陪嫁的那台单放录音机。当时觉得那东西太神奇了,只要把磁带一放进去,就有优美的旋律宛如月光般倾泻而出,想听哪首歌,还可以反复播放。堂哥爱听贝多芬的《命运》,那时的我是听不懂的,只觉得曲子很激昂,好像收音机里的播音员讲过,是世界名曲。我的哥哥和堂哥还有村里的一些半大小子,总是挤在一堆儿,谈论着什么摇滚,什么催健,什么霹雳舞。春日里天长,我写完作业后,总是溜到堂哥家,眼睛盯着那个收录机,堂哥一看就知道我的心事,他说:“我今天又买回了几盘磁带,有小虎队的,还有郑智化的,还有郭富城的,你听谁的?”我很干脆地说:“都想听!”堂哥笑了:“好,我都给你放!”
堂哥给我放小虎队的《蝴蝶飞》《青苹果乐园》《爱》,还有郑智化的《星星点灯》《水手》,我一下子就被这些充满激情的旋律且催人奋进的歌词所吸引,我缠着堂哥给我一遍又一遍地播放《星星点灯》《水手》,让他给我抄记歌词,一直到后来我会唱。记得有一次,学校举行元旦联欢会,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在班上演唱了那首《水手》,事后连老师都一个劲儿地给我竖大拇指。同学们围着我还要我给他们提供歌词。我一边铺那张皱巴巴的蓝色的复写纸,一边骄傲地说:“我堂哥家有录音机,你们要是想听,我就带你们去,可多磁带呢”!现在回过头再看看当时的自己,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
后来,我走出了那个盛满我美好回忆的小村庄,离家越来越远了。我见识了都市的繁华,尝尽了人情的冷暖,也看见了人性的复杂。在无数个平淡而宁静的日子里,我一次又一次地感受到了知识所带给我的力量。想起堂哥的那句话,我不禁感慨万千。
女儿一岁时,我带着孩子回老家,随便去看堂哥。他在镇上租了一间门面,做铝合金生意,当年帅气与俊朗的堂哥早已经被无情的岁月磨砺得沧桑不堪。堂嫂乐呵呵地问我:“你哥现在还好看不?”我一下子想起当年自己的那句话,禁不住笑了。我没有找到像堂哥那么俊朗帅气的爱人,我找到了一位普通善良对生活充满热情与不屈,且满脑智慧的爱人,仅此足矣。
(王卫红/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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