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五的身体,的确需要调理。她长时间被麝香药熏着,体质被改变了不少。
一路上,素衣都在思忖着。
回到花厅里,苏哈和之凡已经喝了一壶的茶水。
兰五带着兰九和素衣坐好,之凡将拟好的药方递给素衣。不愧是赵先生的嫡传弟子,之凡的方子在素衣看来,用来治疗女子体虚阴寒,改善不易受孕的体质最是再好不过。
不过,这个方子对兰五来说,并不是治病的根本。
素衣把方子递给苏哈,“老爷,夫人,我大哥的方子针对夫人的病情,最是恰当了。只是,夫人的体质与后天环境也有很大关系。嗯,就是说,妇人居住的房间,属于阴寒之地,居住的日子久了,恐怕药物也改变不了。不如,不如,老爷,您与夫人另寻一温暖之地居住如何?比如,换个房间,换张床?”
苏哈放下手中茶杯,注视着素衣。
“阴寒之地?此地四季分明,冬季寒冷,夏季炎热,雨水充沛,却并不潮湿。你说这是阴寒之地,这,不太妥当吧。”
素衣低眉说,“阴寒与否,不仅再天地,更在乎人心。此地,若再继续久居,夫人不孕之症将永无治愈之日。”
“人心?永无治愈之日?”苏哈乃绝顶聪明之人,听了素衣的话,身体一震,不由看着兰五,陷入沉思。
这时,有丫鬟来传话。
“老爷,夫人,老夫人说,素衣姑娘性格沉静温婉,懂得进退,不爱多言。老夫人甚为喜欢,特让奴婢送来一副宝石头面,送给素衣姑娘。请素衣姑娘好生为夫人诊病。老夫人还说了,夫人生来体质虚寒,那棵老夫人多年珍藏的百年老山参,请茹大夫和素衣姑娘尽管用来,只要能治好夫人的病,老夫人不惜重金相谢。”
苏哈没有抬头,坐在椅子上,一边听丫鬟的话,一边用手指搓着茶杯上的花纹。
丫鬟继续说,“老夫人还说,馨儿少爷刚才吵着要来与大伯娘玩耍,老夫人问,现在就让奶娘把他带来,还是等稍后神医为夫人诊治完再来。”
兰五谢过老夫人,接过山参,放在桌上。又替素衣接过老夫人的礼物,递给素衣。还没等她回复丫鬟的话,苏哈沉声说,“告诉他们不必过来了,夫人身体乏累,一会要休息,任何人不要过来打扰。”
兰五挥挥手,让丫鬟下去了。
素衣接过礼物,放在茶桌上,眼睛盯着苏哈。
“苏哈老爷,恕我多言,此事关系到夫人和您的子嗣,请早下决断为好。”
“你有证据么?”苏哈问。
“有。”
“是什么?”
素衣沉思一下,说,“养育之恩,大于天。老爷,您能否狠下心来?”
“养育之恩大于天。”苏哈跟着重复一遍。又说,“可断我子嗣,害我妻儿,绝不可恕。”
“是什么?”苏哈继续追问。
“檀木床,床头暗格,有一包麝香。”素衣说地极为简洁。
苏哈大步往兰香苑走去。
兰九和兰五看他离去,相互莫名其妙地看一眼对方,眼里都是茫然。素衣一直低头喝茶,默不作声。
片刻,苏哈脸色铁青地回来,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像被什么击垮了一样。
苏哈和素衣二人的对话,以及苏哈的表现,在外人看来,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兰九和兰五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老爷,怎么了呀?你和素衣在说什么?”兰五笑着问。
苏哈伸手握住兰五的手,“我们,没说什么。夫人,这些年,委屈你了。”
他站起来,身子不由晃了晃。他扶着椅背,叫来管家和几位管事妈妈,说。“刚才神医替母…替老夫人把脉,说她身染时疾,身体虚弱,你们去,请老夫人立即前往后山禅堂居住,衣服食物皆优厚待之。闲杂人等不要打搅,她也不必外出。”
众人一愣。想要说话,但看见苏哈恢复处理事物时的一副冰山模样,谁也没敢吱声。
管家立即派心腹来福前往福安堂。
苏哈又说,“管家,去让人把我和夫人卧室的檀木床搬出来,给老夫人送去,就说如此精美之物,留她享用。”
正午的阳光最是耀眼,金灿灿地,照着屋外那株海棠。
春天的花早早地就谢了,在花朵凋落的叶柄处,冒出一个个嫩绿色的小圆苞,那是海棠的果实。春华秋实,等到秋天,海棠的果子就该成熟了。
那边福安堂里,乌兰老夫人正在悠哉悠哉地品着茶,听妈妈们给她讲外面听到的奇闻趣事。苏哈派来福带来的话,让她一震。特别是听到“檀木床”,稍后会有人给她送过来,让她享用的时候。她知道,事情已经被苏哈知晓了。
来福继续说,“老夫人,老爷说了,您身体不好,请您收拾一下,到后山禅堂静养天年。那边一应用品俱全,不必另带,丫鬟婆子您可以随意带,只要您高兴就好。”
乌兰脸色如初,慈爱地笑笑,挥了挥手,“好了,知道了。难得他的孝心。”
她叫来她的儿子巴图和儿媳,以及几个孙儿孙女,目光在她们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说,"这么多年,你大哥为这个家付出不少,一直照应着你们,从不曾亏待。我今天起,去后山居住,为你们祈福。你们在家,要凡事听你大哥的,对他要多敬重,不可拂逆了他。"
老夫人的手来回抚摸着软榻扶手上的缎子,舍不得抬起来的样子。
她接着说,“馨儿呀,一直是个乖巧的孩子。以后呢,就老老实实在你娘身边待着,不要总去叨扰你大伯娘。”
她看了看窗外,起风了,风吹得树叶哗哗地响。正是春天,怎么好像叶子都要被风吹落的样子。吹得这人的心里怪不舒坦的。
也罢,叶子落了也好,叶子落了,是为了保护树根。
巴图一直是个憨厚的,听了老夫人的话,点点头。“娘,大哥对我一直亲厚。您知道,儿子是个不争气的,就喜欢玩儿,外面的事情,全靠大哥支撑。您放心,您到后山祈福,是好事。您不用担心家里,凡事有大哥呢。”
他拉过几个孩子,“娘,您要是呆着闷了,儿子就带您孙儿去看您,省得您寂寞。”
没等老夫人再说话,外面又有人进来,请示老夫人,说,老爷为了孝敬老夫人,让人把檀木床抬了进来。来人问,老夫人想把床安置在福安堂,还是安置在后山禅堂。
老夫人闭上眼,手紧紧抓住软榻扶手的缎面,没做声。
来人又说,老爷吩咐了,老夫人不喜欢这张床的话,那就赏给二老爷巴图吧。老爷说,他心里最心疼这个弟弟。
乌兰老夫人蓦地睁开眼。
二夫人赛亚听了,倒是很高兴。“大哥心里总是想着我们。娘,您看这床,要不就搬我们院子里去吧。”
老夫人沙哑着嗓子,说,“这床,是老太爷在世的时候打造的,给你大哥结婚做婚床。咳,咳,今天,你大哥把它送个我,是他的孝心,给我搬进来吧。咳,咳。这人呐,年纪大了,哪都不舒服。你们都退下吧!我一个人歇会儿。半个时辰后,让你大哥来见我。”
她挥挥手,二老爷巴图和赛亚带着孩子,和身边的丫鬟妈妈们都鱼贯而出。
窗外哪里来的布谷鸟,一声接一声地叫,春天刚来,就叫个不停,真是吵啊!
老夫人一边恼着布谷鸟,一边向内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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