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更第12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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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小雪
今日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小雪。在这个节气里，宝鸡很少见到雪，和季节匹配的，只是温度低了一点，早晚估计在零度左右。
没有下雪的宝鸡，也到了初冬。我和妹妹在大街上走着，黄叶飘落，冷风阵起。妹妹的一句：“小时候的雪，真大啊。那时候，太穷了，我哥每年冻脚……”回到家里，我不由得会想起下雪的日子。
伊犁，我生于斯长于斯。在那里度过了我人生最初的28年。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伊犁的雪。 我忘不了每一个下雪的日子。
我在雪花中长大。记忆犹新的是中秋刚过，家家户户，储备过冬的煤炭、打火墙；十月一过，就开始储存白菜萝卜；小雪未到，孩子们过冬的棉袄、棉鞋，手套要备好……就候着雪花飘飘……雪花一飘，天地就像凝固了似的，只有天地之间是灵动有活力的。雪花像无数素雅轻盈的白蝴蝶，从遥远的地方飞下来，又似万千洁白无瑕的羽毛飘到人间……
那年月，伊犁的冬天真冷啊。有时雪越下越大，一连下几天，封山堵路，冻死牲畜。单位就把羊群，分散给住户，你想，住户养羊多艰难。
一下雪，山川田野，树木房屋，全都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说天寒地冻，银装素裹，粉妆玉砌，分外妖娆，一点都不为过。其实，小时候历经风雪多年，并没有觉得美得不要不要的。只觉得冬天就是这样。如果说，冬天不下雪，没有雪，小时的我们，肯定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怕冷，所以有时候，怕下雪。因为雪后寒风刺骨，干冷干冷的。漫长的冬天，其实在那时是不好过的。经济拮据，生活艰难，人们怎样过冬确实是问题。每年一到冬天，我大弟冻脚毛病就犯了，又疼又痒，天天晚上大哭。脚冻得出血化脓，爸爸就给他抹药，剪毡垫子，用找来的布包了一层又一层。我们时常冻得鼻子耳朵发红发痒。
可就是这样，只要下雪了，我们还是忘了冷。跑出屋外，尽情玩耍，打雪仗，堆雪人，坐爬犁。爸爸给我们做了爬犁子，我和妹妹抢着玩。妹妹由于穿了一双小皮鞋，不小心崴了脚（骨裂），大哭，爸二话不说，用爬犁子，独自把妹妹拉到了离家八公里的团部医院，住院了……
下雪的日子，玩够了，我们就抓雪花，用嘴舔雪花……我清楚地记着我大概十一二岁时，有一次，望着天空雪花发呆，发痴。洁白的雪花，从哪里来？灰色的天空中还有什么？山那边是哪里？天山过去是哪里？……就在那个飘雪的日子里，我的想法和思维第一次飘向了外面。
上初中，我没有住校。一下雪，上学路上就很艰难。我们几个同路生相约出发。由于赶路，在路上等，等不来，就走，一边走，一边在雪地上写下“我在前面。”天空下着雪，白茫茫的一片，你可以看见前面有一个小红点，或者小蓝点，那是谁谁，有时走在前面的，摇一摇红色围巾或帽子……或者高喊几声，唱几声……那声音在旷远又皑皑大地上空飘荡……
还想起上高中的一个男同学。他来自广东。我们那时把从内地来的都叫“口里的”。冬天到了，他穿的很单薄。一下雪，他就不进教室，站在外面，抬头看天看雪花。老师让人去叫他进教室。他硬是哼哼唧唧不愿进。后来才告诉我们，他从来就没有见过雪，从来不知道雪是怎么下来的。噢，原来“口里”有地方不下雪啊。（想想，那个时候多闭塞。）
还有这件事又可笑又难忘。（几十年过去了，直到今天我们同宿舍几个姐妹还记得）那是一九七四年的冬天。下雪了，有条件的同学都穿上了棉鞋。和我住同宿舍的同学，她妈给她做了双黑条绒棉鞋，很漂亮很暖和。她很高兴，几天都在我们面前“炫”，我们很是羡慕。我常常想象她的脚热乎乎的感觉。有一天晚上，大家都抢着在火墙上烤棉鞋，她抢了一个“最佳”位置。结果第二天早上，她的一只棉鞋被火烧了一半！拿着烧了只剩半片的棉鞋，再看看外面还在不停下的雪，她哭得稀里哗啦的，那个悲啊！好可惜啊！只看，只听她哭，我们没有任何办法。我们劝也没用。她两天都没上课。后来，一个未住校的女同学，知道了这事，拿起她的另一只鞋走了。两天过后，那位女同学拿着一双黑条绒棉鞋给了她（她妈妈仿造做了一只）！她笑了，我们也笑了。
雪下着下着，我长大了，成长了。每个下雪的日子，在岁月的长河中留下最美的记忆。
我在当年的母校当了一名教师。年轻的我，带着我的学生，打土块，打火墙，深更半夜等卡车给年级班级卸煤，分煤，拉煤…一到下雪的日子，与学生们，一起扫雪，清路，一起在雪花飞舞的校园里，打雪仗，滚雪球，一起背诵毛泽东的《沁园春·雪》……
我是在那个下雪的日子，离开了伊犁，离开了父母，离开了我的学生。清楚地记得：那天傍晚下着小雪，我正在宿舍改期末试卷，忽听得屋外有人喊：“白老师，白老师…”，推门一看，昏暗中，几个身影，走近一看，是我的学生，他们若有所问，手在衣服里藏着，“老师听说，听说……你要走了？”“谁说的？没的事。”我平生第一次说了谎。“噢，不走，老师不会骗我们的。你看，我们礼品都准备好了……”。说着，他们每个人掏出了衣服里的礼物……
望着他们的背影，我很内疚。但我不能说。几天过后，在一个下雪的日子，我踏上了东去的列车！
……
来宝鸡近四十年了。一到冬天，尤其是下雪的日子，我都会自热而然地想起过往。
那个时候，由于经济发展缓慢，人们思想观念也保守。什么，下雪了，“煮一壶茶，温一碗酒，赏一场雪”“感受岁月静好，静等花开！”还没有那么浪漫，那么高雅。这样的想法和理念，只是随着时代的变化，社会的进步才会有。那时候，下雪了，大不了，在雪地里徜徉，或在屋里围着火炉子，嗑瓜子，烤红薯，唠家常……想起来，还挺温馨的，也挺有意思。现在已经没有了……现在伊犁的雪下的也没有过去那么大了。你看，随着时间推移，社会发展 ，连自然环境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下雪的日子，是一个非常令人思念的日子。那时天再冷，日子再难，父母勤劳，日夜劳作，一家人，团团圆圆，共度时艰。我现在很想念我的故去的父母，很想念分离的姊妹，也时常想起我的同学和学生。
我觉得下雪了，每一片雪花，都是人间的思念，每一片雪花，都是天上的精灵；每一片雪花，都写上了天上的秘密；每一片雪花都是春的使者！
我在还没下雪时，想起下雪的日子。只因今日“小雪”想起了以前在伊犁下雪的日子。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让我们静等雪下，静听雪落，相聚一堂！愿冬来无恙！
每一个下雪的日子，都有故事。
2022年冬，宝鸡下雪了
图片本人提供
写于二O二三年十一月二十二日晚 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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