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头支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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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59期“空”专题活动。

“欢迎朱晓旭加入咱们前期部！又添一个生力军！”胖墩墩的姚经理提着酒杯站起来，开心地喊道。众人立即放下手机、停止说笑、端起酒杯起身，口中高喊着“欢迎，欢迎！”手里的杯子相互碰得“嘭嘭”作响。一片欢腾声中，朱晓旭激动得热泪盈眶。

今天是他毕业后的第一天上班，姚经理就安排了这么隆重的欢迎仪式，是他没想到的。

在办完入职手续之后，姚经理带他到办公室，安排好工位。办公室里桌上有绿萝、小盆景，地上有发财树、一点红，一眼看去高低错落、红绿相间，安排得很有氛围。想必都是爱美的人。但办公室空落落的，姚经理解释她们都去外勤了，想召集她们回来在会议室里安排一个简短的欢迎仪式，好几个外勤的说回不来，所以就调整到晚上一起吃个饭，相互认识，加深印象。

刚进包厢时，朱晓旭眼前一亮，犹如进入仙界，部门七大美女漂亮得个个赛仙女。姚经理早上已说了本部门只有两个男的，女的多，七比二。真正见面后，朱晓旭才知道心里受到的冲击是地震级别的。

现如今他的加入，变成了七比三，虽说还是阴盛阳衰，姚经理底气却更足了。大家短暂的欢呼后，他抿了抿嘴缓缓地说道：“我们部门好久没有聚得这么全了，朱晓旭的加入才有了一个让你们无法推脱的机会，他人很实在，你们不要欺负他啊！”

众人哈哈大笑，有个高个子美女抢着说：“怎么会欺负他呢，他这么帅气，我们会关心他，爱护他，宠着他！”众人又笑一阵。

闹腾了一会儿，大家轮着介绍了自己，姚经理要“女士优先”，按座位顺序分别是：涵姐、斐姐、睿姐、晨姐、萱姐、晴姐、思雨姐。最先抢着笑朱晓旭的是晨姐。还有一个男的叫刘乾，很腼腆，不怎么说话。朱晓旭默默地记着名字和相貌。

介绍完毕，姚经理将晨姐指定为朱晓旭的指引人，引得其他六个美女一阵惊呼，都后悔没早点发声抢人，姚经理笑呵呵地安慰她们，让晨姐先带着，带得好，大家都好，整个部门都好。

朱晓旭红着脸急忙表态，一定努力工作，跟晨姐好好学，各位姐姐也多多关照，姚经理多多指导。

其乐融融的晚餐，欢快的说笑，几瓶啤酒饮料下肚，在仙女们如花儿绽放的笑容熏染下，一股温暖在朱晓旭心里升起。

第二天，晨姐开始给他介绍工作的内容和注意事项。前期部对外联络，收集信息，归纳整理，投资测算，形成初步判断，再逐级汇报，公司开会研判，再上报集团，反复修改报告，参与跟进项目进展等等。没想到工作拆解细分下来，事情挺多的。

晨姐跟朱晓旭讲得口干舌燥，他拿着笔记下她每一句话，到后面还是很懵，面露焦虑。

“不着急，慢慢来！”晨姐安慰他。

朱晓旭不服输，想尽快熟悉这些业务的流程和一些技巧。有些办事流程是公开的，他上网查询相关网站，反复的琢磨，再与晨姐给的模板对照。遇到想不清楚的就问晨姐，晨姐不在就问其他几个姐姐。不到一个星期，大部分办事的流程已印在他脑海里。晨姐也安排一些外勤跑腿的事让他去做，回到办公室再做表格、写报告。时常见他在办公室坐一会写一会，站起身来去请教美女姐姐。

随着慢慢熟络，其他几个姐姐也把一些基础的工作丢给他做。本着尽快熟悉工作的想法，他来者不拒。不到一个月时间，前期部的内务工作都摸清楚了。

他也时常跟着几个姐姐出去跑外勤，帮着捧个资料，拎个包，跟对接的人简单聊几句。外勤回来之后，把相关信息进行汇总，做表格，写报告，顺着就做了。

他经常加班到深夜，第二天还得早起，打起精神继续干。

七个姐姐可喜欢他了，带他出去一趟，后面的事都不用太操心，活都给她们干好了。

姚经理也发现了他惊人的变化，看他业务能力成长得很快，外部交流也越来越自然。

有一天晚上朱晓旭在加班，觉得头有些晕，趴在桌上睡着了。刘乾回到办公室看到他叫醒了他，见他状态不好，问他，“你怎么还在加班？”“思雨姐说忙，要我给她整理一下报告。”“她自己不做吗？”“哎，我答应她了！”

刘乾只好笑了笑，说了句“你忙吧，注意身体！”，拿了东西就走了。

朱晓旭忙到半夜，终于做完了思雨姐的报告，回到出租房已到半夜一点，倒头就睡了。

早上七点被思雨姐的电话吵醒，说报告要改几个字，她不方便，要他马上改好发给他。朱晓旭迷迷糊糊地改了发过去，一看时间快迟到了，立即发疯似的跑向办公室。

早餐还没吃呢，睿姐过来了。“晓旭，姐我今天外勤开个会，有个表来不及做了，帮帮我呗！”睿姐说道。“好呢，上午我弄出来！”他回答道。

“晓旭，姐我跟项目的约好了去看地，报告才做了两页，帮我做完呗？回头请你吃宵夜！”萱姐说道。“好，早上做睿姐的，下午给你弄好！”朱晓旭爽快地答应了。

等他把萱姐要做的文档打开一看，傻眼了，报告确实做了两页，模板里封面页和结尾的“谢谢”，中间的全是空白。答应了就得做啊！晓旭硬着头皮做完，已到晚上十点。他发信息给萱姐，她没回信息，他以为要修改，等到十二点，实在熬不住了才回家休息。第二天早上萱姐才回信息，说她昨晚醉了，请他把报告发给总部的对接人阎总，如有反馈，及时修改一下。好吧，朱晓旭又答应了。

涵斐睿晨萱晴思雨七个姐的活都变成了他的了。刘乾看不下去了，提醒他，多关注自己的事，你再这样身体也扛不住啊。说完刘乾腼腆一笑，朱晓旭看他的样子，也跟着腼腆一笑。

终于，他病了，早上去医院看医生拿药，下午坚持着到办公室继续干，因为斐姐说要得急。刘乾看着他伏在桌上咳嗽，忍不住了，拿过资料帮他干完，让他早点回去休息。

到晚上的时候，他发刘乾做的报告给斐姐。结果斐姐不满意，让他改，还对他发脾气，“姐对你好嘛？你问啥，我啥都告诉你，你帮姐做个报告，就敷衍了事吗？”“姐，我有点不舒服，可能看漏了！”“谁都有不舒服的时候，但工作不能有疏漏！”“对对对，斐姐消消气，我马上改！”

朱晓旭只好拿湿毛巾洗了几次脸，头脑清醒一些后修改斐姐的报告。

刘乾跟他说过，你现在自己也带项目了，先做完自己的，你给她们做了她们不会感谢你的。朱晓旭不信，觉得同事一场，应该不至于如此。斐姐今天的态度，他心里还是好一阵膈应。

快到年底了，七位仙女姐姐的年终总结也变成了朱晓旭的工作，七个人的角度来写，有些费脑。不过也没难倒朱晓旭，他们七人的工作那是一清二楚啊，翻了一下笔记，罗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再补几句表态和期盼，完美！他都禁不住自我表扬起来。

姚经理跟他谈过话，这大半年来，他的进步是肉眼可见，同事关系非常融洽，她们都说你的好话呢。我已跟人事的同事说过了，争取给你最佳新人奖励。

朱晓旭的努力得到姚经理的肯定，非常开心，对自己的成绩也飘飘然了，当即表示要继续努力，周末时请姚经理与大家一起吃饭，感谢大家对他的关照和指导。姚经理微笑着说，不用客气。

年会那天，大家都要求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七大仙女早早地出门去做头发，画指甲，化妆去了，刘乾和朱晓旭留在办公室里干活。因为男的不用花时间化妆。

年会在热闹的气氛中开始。下午是表彰大会，前期部今年得奖很多：优秀员工奖、勇于突破奖、优秀管理人奖，三个大奖归于前期部。朱晓旭抬头兴奋地看着，奖终于颁完了，并没有听到他的名字。他转头看向获得优秀管理人奖的姚经理，姚经理急忙将头转到另外一边。

朱晓旭心沉下来，看着热闹的同事们，去吃晚饭时一点胃口没有。晚饭是将各部门人员打散，与别的部门凑桌，他草草地吃了两口就离开饭桌，在外边草地上闲逛。等晨姐叫他到舞台那拍部门照时，他谎称肚子不舒服在厕所，叫他们先拍，后面他再去拍一张P上去就好了。晨姐就挂了电话，也没再催他也没等他。

九点钟，陆陆续续有人走了，他也独自走回家。

一路走他一路想，姚经理给我开空头支票，我这半年多白辛苦了啊！每天都加班替这个姐那个姐干活，也是白干了啊！想着想着，心里的委屈愈发强烈，想起了晨姐答应请他喝奶茶的，没兑现；想起思雨姐答应聚餐时带着他，没有带；想起睿姐说带好吃的水果，没见她带……自己的事都分给我来做，功劳你们拿，我什么奖都没有！白白被你们压榨了半年。年会你们欢歌笑语，饭后去唱歌都不叫我！

朱晓旭越想越气，沿着路漫无目的的走。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了公司门口，脑袋里竟然想起晴姐交代过有个投资报告明天要用，进入办公室，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犹豫了很久，还是坐下来把晴姐要的投资报告做完。

最后一次了！他告诫自己。他心情郁闷的走出办公室，拐到旁边一条路上，前面是一个灯光闪耀的夜市街，充满烟火气的地方，他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不是想吃什么，只是想走走。

正走着，听见有人叫他，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一个摆了很多矮桌矮凳的烧烤店，一桌人正喝着啤酒，高中同学吴京红扑扑的脸正对着他笑。

两人相见分外亲热，四年多没见面了，竟然被他一眼认出来了，“你怎么在这啊？”“跟几个友仔吃烧烤啊！单位就在附近！”“哦！”“来来来，喝几杯！”朱晓旭本想离开，禁不住吴京的拉扯，跟到桌边坐着了。

一番介绍，桌边五个人，五杯冰啤酒下肚，清凉从嘴到胃，再传遍全身，朱晓旭把烦恼忘记得差不多了。

随后聊到在哪工作，朱晓旭说在房开公司做前期投资，刚好坐旁边的有个也是房开公司的，两人聊上了，聊着聊着聊到业务问题，两人越聊越投机。其他人看不过眼了，笑道：“你们俩只顾着聊天了，杯子里的酒放着养鱼吗？”两人嘿嘿地笑起来，把杯子里的酒喝个精光。到十二点分别时，互相留了电话和微信。

第二天早上，朱晓旭头痛起得较晚，一看快迟到了，急忙看手机，还好，姚经理在群里说今天不考勤，大家都算外勤。他才放下心来。

躺到十点，同学吴京打来电话，说过去伍刚总那喝茶，朱晓旭还没反应过来，伍刚总？就昨晚你们两个聊了很久那个啊，你喝醉了，还没醒吗？

“好吧！”朱晓旭连忙洗漱穿衣奔下楼去，在门口买个包子往嘴里塞。赶到吴京说的办公楼，爬上去一看，吴京竟然还没到。只有伍刚在。

伍刚在茶室热情地接待他，两人坐下喝茶等吴京。聊着又聊到业务上了，对一块地怎么去判断是否值得投资，有些什么麻烦事需要解决，有什么暗藏玄机在里面。朱晓旭这半年来跟七仙女做了几十个前期信息分析，投资测算，投资报告，看过十几块地，听过几十个投资会，说起来如数家珍。伍刚两眼放光，认真地听着他说。

茶已换过几次，两人越聊越投机，再一次换茶叶的过程中，伍刚微笑着对朱晓旭说：“晓旭，我有个邀请，请你考虑一下！”

朱晓旭看着他，伍刚继续说道：“我公司也是做房地产开发的，想邀请你过来做投资经理，管理投资部，也就是你们的前期部，叫法不一样。”

“这？我可以嘛？”朱晓旭有些意外。

“当然可以！你才工作半年多，从你的经历来看，比别人三年经历的还要多，关键是你头脑清醒，善于学习，吃苦耐劳，努力上进。我们公司真的很欢迎你这样的人才加入！”

朱晓旭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伍刚的说法确实让他觉得意外，昨晚上心里还憋屈着呢，他总觉得自己被压榨了大半年，心里的委屈都找不到人说。没想到伍总是这么看的，自己这半年多的成长已是带了加速器，经历了别人两到三年的时间。

“谢谢你！伍总”朱晓旭忍不住热泪盈眶。

两人的茶杯碰到一起。

不久吴京也来了，三人喝茶闲扯了一会儿，朱晓旭回到出租屋，躺在床上回想着伍刚说的话，心里突然透亮了，那些委屈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爬起床，回到公司，打开电脑，写了辞职信。发送出去的那一刻，心里释然了。

他打电话给姚经理，说他想请部门所有人一起吃个饭，感谢他们的照顾。姚经理也很惊讶，正不知怎么跟朱晓旭解释年终评优都没他的份的事。

朱晓旭说，真的诚心感谢姚经理和前期部所有人，他自己请客。这个钱花得值。

他们给我开了空头支票，何尝不是丢了一张没有任何限制的支票，由我自己去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