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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善清:有此袈裟好度心

兰善清:有此袈裟好度心

作者: 笔照心海 | 来源:发表于2018-09-19 12:09 被阅读0次

           


                  有此袈裟好度心

                            兰善请

      作家李修文的《山河袈裟》高格圣心,俊逸不可尽述。

    “人生绝不应该向此时此地投降,献给在人间赶路的你。”这是《山河袈裟》的初心,扪心而读,我感到了作者的这份真意,我特接受这样的祝送。“在相当程度上对我来讲,写《山河袈裟》是一种自觉,类似于一场祷告。”“唯有写作,既是困顿里的征信,也是游方时的袈裟。”是的,这一点我也读到了,虔诚和礼敬,通神和回向,面对和背转,布满字里行间,满满的心迹倾注在他悲悯的气场里,不攀玄虚,不跌隐晦。

    《山河袈裟》的压轴文《羞于说话之时》便开宗明义,进入他的修为,敲响善信的木鱼。从遇见美到让人羞于说话或曰惭愧得不忍说话的札幌,到祁连山下羔羊无奈待宰的生死二难,再到那地震救灾一时的情绪冲动熄灭在灾难孩子出离悲苦的恬然自安之时,作者的笔触都在深沉的逃离着夸夸其谈,都在收敛着漫溢的情绪,理智的谨慎的表达他尽可能不说而又不能不说的话。人世有大化,天地有大敬畏,明心见性,恭诚致慧。“羞于说话”并非无谓的谦虚,于心是一种坦荡,于文是一种方式。我从塞林格的《麦田里的守望者》里也感受到这一点,这部著作写的是故事主人公16岁那年离开学校到纽约三天的意识流荡,天马行空,但他在述及心灵宏愿时就那么一点点:“不管怎么样,我老是在想象,有那么一群小孩在一大块麦田里做游戏,几千几万个孩子,附近没有一个人,我是说除了我。我呢,就站在那悬崖边,我的职务是在哪儿守望。”这份好心善愿,在全书中就这样不经意的冒出,我们想象和期待的应该还有许多许多,但都被“羞于说”而节制了,剩下的又是持续的愤怒与焦虑。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很高蹈的写法,作者在闲话的边际游走,多少虚实让天下读者想你的去吧。

        再看书中最关人性的一篇《长安陌上无穷树》,我相信作者一定是双手合十、强忍话语、用心泪写完这篇祷文的,它的揪心他的痛楚不见痕迹,不带声音。文中述说的两对人,显然属于人群中极其弱势那类,他们出现在医院,一对是医院的打工者,一对是医院的重症病号。打工的这俩人原本互不相干,谁也不是谁的啥,彼此无半毛钱的关系,只是因为遇见,那位又矮又瘦的老妇人遇见了平生受了最大侮辱挥刀相向对方的年轻人,千钧一发、毁灭性灾难即将酿成之时,她以绝对的真心和爱扑向年轻人,死命抱住年轻人,任凭失去理智的年轻人推她骂她拖她都不松手,直至最终以卑微的力气控制了万丈怒火,山雨已来的一场悲剧结果以正剧完好。重症病号这俩人也是除了同病同室其余一点多余的关系也没有,一老一少,老的也不算老,四十多岁,只是她被争吵、伤心、背弃折磨得满头白发,她有职业,小学语文老师,但失业;小的是三岁即患了骨病的七岁男孩,具有四年病龄的苦孩子在正上学的时候却无缘学校。职业的本能以及大约是同病相怜的心缘,使这对病号成了师生,病室成了教室,孩子的失学遗憾在此得到有限的弥补。古诗词,加减乘除,英文单词,语文老师全能担负。如果仅只是一教一学也没啥醋心的,倒是教与学中总是出那么点小遗憾让老教师抹眼泪伤心,那就是反复教刘禹锡那首《杨柳枝词》的效果不佳,所有的句子小病号都顺利记住,唯有“长安陌上无穷树”之后的这句“唯有垂杨管别离”,怎么教也记不住。要说记不住就记不住也就算了,有什么值得伤惋的?可认真的老师每每因此而伤惜,要不怎么说老师职业天性就是妈妈的德行呢,要你记的你不记住,哪怕针尖大个事她都会难过,这位老师就是这样秉性纯粹敦厚。直到那一天,治疗中的小病号病未好转倒是加重而转往他院时,虽非生离死别也属生离死别,此时此刻,超越俗缘的洪荒之爱居然使已走下楼的小病号忽的记起了那句“唯有垂杨管别离”,在楼下高声喊老师,向她背诵这句诗,隔空背了一遍又一遍。这一刻不啻是流星一别、惊魂一送的那种瞬间又悠长的心灵撞击,老师嚎啕大哭当属必然。这句诗在这个节骨眼上记起,我相信这绝不是作者为了对景而设置的情景,绝对是百分百的生活真实。人性早已早已酝酿深挚,此刻必然喷涌,悲催,无尽悲催!

      人性至善至美,在医院两夫人身上显现得淋漓澄澈,泰戈尔说“上帝在人民大众之中”,这话是不错的;佛说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于未来世皆当成佛。这话也是不可置疑的。

        我再举文集中一篇分量至重的篇章《惊恐与哀恸之歌》,这是作者亲赴汶川大地震现场救灾的所见之笔,仍然是写人性,写天灾难泯的人性。落笔视角很随机,取舍也不招展,现场和在场就是作者的惊恐和哀恸。透过大难中苍天打乱的人世间与人间世关照人性刚需,因而他靠前,再靠前,靠近了摇晃的土地和惨烈的家园,不以救援自居,而以卑微之身触碰灾难前沿那破碎生命传递出的看似动摇确乎坚韧的人性本真。这里他写了崩塌在指日之间却摆开八仙桌招待过路人的旅馆老板、瓦砾中救出的女子和乱石击中的她哥、为幼小亡魂叼彩条祭悼的瘦弱的老狗、忘不掉罹难的16岁女儿的寡言中年男人......无论人畜,呈现在他们身上的黑色灾难和红色人性,都活鲜鲜的,情境毕现的,痛彻心扉的。特别那个处在生死飘摇中的旅馆老板一席话扎心,提出的柔软而直逼灵魂的大疑问,让谁听了都只能垂下头,无法回话。那老板说:“这些天他甚至想劝说他的妻子放弃持续了十几年的吃斋,要是菩萨有眼,我们怎么会遭这么大的罪?他想这场地震结束之后,他要不要带着家人远走高飞,让债主们也找不到。”他还说:“以前再好的道理,再好的规矩,他都想给它们一耳光,一句话,不信了。”一个善良的人在此时此刻闪念出对信仰对人间一切持守的疑虑,这哪是观念动摇的事?那是精神支柱的摧折、心空的坍塌、凭依的绝望。当然,越是如此说越是洞见他那不会动摇的善良与始终闪烁的仁泽光芒。读此文让我联想到余华今年新出的散文杂文集《我只知道人是什么》,在写人这方面,他们大有共通之处。余华写到一个波兰农民当人们问及他为什么冒着生命危险救助法西斯屠刀下的犹太人时,他傻呵呵的说了一句天下最无高度又最有高度的话:“我不知道犹太人是什么,我只知道人是什么。”善良,在这个农民身上闪耀着金子般的光辉。人,最普遍,但又最不可作践,无论人祸还是天灾,无论法西斯还是地震。

        好了,就举这三篇谈感,其余的留给其他读者朋友去谈吧,相信不少人对《山河袈裟》有读后感要分享,那就倾听大家的吧。著名评论家李敬泽说:“李修文的文字不可等闲看,此中无闲处,皆是生命要紧处。侠士宝剑秋风,在孤绝处、荒寒处、穷愁困厄处见大悲喜和大庄重,见出让生活值得过的电光石火,如万马行军中举头望月,如清冰上开牡丹。他的文字苍凉而热烈,千回百转,渐迫人心,却原来,人心中有山河莽荡,有地久天长。”这是理论家语,形而上言。在我们寻常读者眼里《山河袈裟》就是作者放低身段走出传统散文园囿置身纷纭人生前沿的新写实、非虚构,他以菩萨之心运笔用情,给众生以深长的爱的抚慰;有此袈裟好度心,于是,作者也将自己的一颗悲悯的心从此岸超度到彼岸,在重新做人中长出了新的筋骨和关节。

                                              2018.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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