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口子

先讲一个关于两口子的故事。

之前看过一本书，叫《燕京杂录》其中，这本书收录了这样一则逸闻：当时有两个在府衙里当差的小吏，这两个小吏脾气相投，来往密切。后来，有一小吏与民女成亲，一小吏则依旧保持着单身。

这名单身的小吏，每月都会将一半薪水送给好哥们，并在其中夹一张字条：“些许碎银钱，笑纳勿推辞；我只单口汉，君乃两口子。”

在古代，“子”是人的代称，“口”则是用于人的量词，“两口子”说的就是两个人。老百姓有感于两小吏之间的情义，将这桩小事传扬下去，并开始用“两口子”来指代已婚夫妇。

再讲一个关于两口子的故事。

天气炎热，温度达到了37度左右，人们都躲在家里开着风扇或者待在树底下的阴凉处乘凉。墙上挂着的空调“呜呜呜”地吹着，仿佛确定自己一定会把屋里的热空气吸干净一样。

小白狗也知道热了，在它卧着的墙根儿处，用它的爪子挖出了一个大坑，坑周围都是爪子的痕迹。直到小白狗卧进新挖的坑里，把自己的嘴巴伸出坑外，悠哉悠哉地卧着，看着门口的一切，它才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狗。

墙根儿处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杂草，它们漫无目的地生长着，它们一定在想：多亏自己生长在屋子的背阴处，才获得这短暂的阴凉。偶尔有风吹来，吹在人的脸上，让人有一种刚洗完澡的清爽。

“好啦！到家啦！下来吧！”一连三句话，证明着老婆子的欣喜。

“嗯！好！”老头子在三轮车兜里“嗯”了一声，准备下车。嘴上“嗯”了一声，身体却没动。老头子的身体不如老婆子的好。等到老婆子用右手关掉钥匙开关，下车走到三轮车子的后面，老头子才动起来准备下车。

老头子左手扶着三轮车左边门子，缓缓站起来，弯着腰，右手也摸着左边车门子。老婆子在这个时候把老头子屁股下面的小板凳拿一边去，并且说到：“老头子，你慢点儿！”老头子戴着草帽子，弯着腰慢慢地往后面退，一点儿一点儿的退，生怕摔下来似的。

老婆子刚开始颤巍巍地托着老头子的屁股，等到老头子扶着车门子一条腿快要下来的时候，老婆子换手又扶着老头子的腰。老头子一条腿已经下来了，另一条腿还没下来。

此时，站在不远处的曹千里正在看书呢，突然发现眼前的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当他看到老头子的另一条腿还没下来的这一幕时，他想放下书，去帮帮他们老两口。

帮助老两口的念头一起，就发现自己想多了，原来三轮车后面的老婆子一直都在帮助老头子下来，就在曹千里准备挪动脚步的那一刻起，老婆子不紧不慢地拖着老头子的另一条腿辅助他下来，老头子也是很努力的抬起他的右腿，慢慢地放到了地上。

老婆子高兴地左手和右手一拍，笑着说一句：“好啦！下来啦！你慢慢哩走！我去开堂屋门。”老婆子用右手拿起脖子梗里的毛巾擦擦脸，就进院子里，还用右手摸索着裤兜里的钥匙，低头找一下哪一把是堂屋里的钥匙，就打开了门。

老头子扶着三轮车一步一步往前挪着走，头顶的太阳狠毒，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被云层遮住，否则，它就不是太阳了。

“你好没有？我扶着你吧。”老婆子不放心地过来了，一边说一边用左手已经扶着老头子了。把老头子扶着走到院子里，老婆子也就回来了。因为老两口没有院墙，所以也省事儿的多。

老婆子扭过头走到三轮车后面车兜里，把一桶金龙鱼油拿下来，本来用绳子帮着呢，老头子在车上已经解开了，于是，手提着金龙鱼油就进了五六步不到的厨房，回来把三轮车子推到院子里。

老两口子就进屋了，老头子已经打开了头顶的风扇。老婆子说：“咦！看看这老天爷！能把人热死！我嘞个娘唉！赶紧倒口茶我喝喝，你也赶紧歇歇！”

老头子左手扶着左腿，坐在了靠墙的板床上看着外面的水泥路。老婆子也坐在里面的板床上，挨着八仙桌子，端着茶喝……

站在两栋房子之间的曹千里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禁感慨，哎呀！想不到眼前的老两口是如此的恩爱，之前听说远房一个表姐已经离婚了，又嫁了三家，这次都已经四婚了，那一刻，他就觉得结婚不如不结好，一个人自由自在，没人管着，无拘无束。

可是，如今看到眼前的老两口子是那么地恩爱，两个人一辈子在一起，相扶到老不容易啊！他还能相信世上有真爱吗？能找到他自己中意的人吗？能保证一辈子都爱着，中途不变心吗？曹千里想得入神，也想得迷茫。

作为一个三十好几的人，他无数次想象过自己的感情归属，这和夜里常常涌上来的性冲动没有关系，一旦有这种想法，他都觉得自己很无耻，羞耻感让他将这件事藏得很深，生理的冲动结束后，他会在一种无比空虚中想象自己的爱人。

那应该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姑娘，长得好看，心地善良，性格温柔，同样也很爱很爱他。他们深深地相爱，结婚，组建一个和睦的家，然后生两个可爱的孩子。这样的生活里只有和顺、遂意，夫妇相敬如宾，孩子们像动画片里的好孩子，一个比一个聪明，一个比一个懂事，他们生活得那么幸福……

这样的生活真的会有吗？曹千里不禁问自己。

或许，等天亮以后，一切梦境又会回归到现实，工作挣钱，做饭刷碗，打扫卫生，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再想想自己毫无亲情的家，想想父母，曹千里就知道自己设想的生活只能是一种奢望，世上哪有那么纯粹的事！

生活就是一摊稀泥，你在泥地上走，脚不沾泥是不可能的。

作为农民出身的曹千里，他不敢面对现实，也害怕回忆过去，他知道他不敢输，因为再也输不起了，毕竟生活呀！没有那么多的十年让自己浪费，让自己肆意挥霍，他只能努力走好当下的每一步！

曹千里扭头看看靠墙卧着的小白狗，有时候他也会想：自己要是一条狗该多好啊！可是，他不是狗，他是人，是人就得做人应该做的事情！

他抬起头，望望炽热的太阳照耀下的蓝天，想起了吴敬梓写的《儒林外史》里最后一句话：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