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孤独者的梦呓

一个孤独者的梦呓(组诗)

文/凡人

@梦镜

说起梦，有时不过是半块红薯、一碗稀饭

等到仓廪殷实，我们也未必知礼节

譬如修身，齐家

更遑论治国平天下

允许我耽于并不崇高的理想

那是我力所能及的

如果实在无法做到

还能通过梦境得以实现，只需有良好的睡眠

我并不认为这有多少荒谬

对此弗洛伊德早有研究

说人生如梦，大抵没有多少人反对

既如此，那么在梦中达成某种愿望

和在现实中达成

又有多大区别呢

@美好的事物

春天，雨细得难以分辨

草叶上缀满小小的星星

那片田野不会告诉你

不久以后，会有油菜花的海

和针尖一样的阳光

撒在波浪般摇晃的麦芒上

他看见两个小人儿，认真地採着狗尾巴草

他们身边的小狗，颜色和草略有不同

燕子飞走，蜻蜓紧随其后

池塘太老，稍有动静就晃个不停

整个中午都是如此

多年以后他回到乡村

田野以及田野上的一切都不见踪影

他四处打听，得知她已去深圳多年

并且，抱上了两个外甥

他眼里的美好，大多微不足道

干净、清澈，易逝而永恒

@荒草

除了天空，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它向上生长

它惟一的愿望是，被忽略

只有阳光是公平的，风霜和雨雪也是

兴衰生死全是命数，它并无半点忧怨

我曾经多次用暴力，对丛生蔓延的荒草下手

它并无过错，但我需要土地、肥料和粮食

其实不必感伤，凌辱、侵害或死亡

是经常发生的事，不必在乎是有意还是误伤

何况就算烧得一堆灰土

依然有星星点点的绿色冒出

@臆想

南方有雪，下了五千年

那群飞了九万里的大雁

在天空盘旋了一百年，无从落脚

它们无法确定，那些白

是雪，还是云

@这里有一扇门

想她的时候，他会去南山

无论阳光灿烂还是风雨交加

坐在那块四季阴凉的青石櫈上

他只是坐着，有时

风吹过身后的松林，替他说话

她永远对着他笑

永远黑白分明，那么年轻

他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总有一天会有人把它打开

他早就为自己预留了位置

说好的，就那样和她挨在一起

像曾经的日子

@经验之谈

洪灾之后，又见暴雪

七月、九月、十一月

人间载不动太多苦水

虽然那雪看上去很白、很美

羊群在羊棚倾覆之前成功逃生

它们预知了被雪埋葬的危险，却难以摆脱

冰天雪地的极寒

羊棚之外除了雪，还是雪

我在罕见下雪的南方，气侯宜人

阳光依然灿烂，这种奢侈并不美好

如果不能感知受难者的苦难

那么有福者的幸福，是有罪的

因为盛大的欢乐，会让苦难

变得无足轻重

而时间总是迁就遗忘

直到身体和灵魂，失去痛感

@钟声

所有眼晴都闭上时

星星继续替夜空亮着

世界太黑，须有光

所有人不再说话时

它坚持发表自己的观点

世间太静，须有声

它祝福每一对新人

提醒所有的誓词和祷告

每一句，上帝都在听

也替每一个离开尘世者

向世界发出最后的告别

@旧章辞

那些躺在角落里的旧籍

是一寸寸被遗忘的时光

古人藏在文字后面

夜深人静时，窃窃私语

而月光依然四处流淌

在那扇木门前停下

它朝门缝里看了许久

然后慢慢离开

他在给她写一封信

这种老旧过时的方式

似乎更能表达笨拙的爱情

他想起纳兰和柳永

于是起身走进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