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撞开,小张从工地上怒气冲冲地回来了。
“一群傻逼,一点脑子都没有。”带着怒火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怎么了?”小卫站起来问道。
“有一点不一样就不知道怎么干。施工图纸都看不懂,老杨怎么找的这群工人!”
“真的假的?连图纸都看不懂?”
“便宜没好货搁那都是真理,一分钱一分货,这些工人为什么便宜,看他们干的活就知道了!”
小卫刚想坐下,又突然想起什么,忙开口说道:
“哎,知道老板下周开会要给我们说交金的事吗?!”
“你试用期没过,交了也没你的份。”小张拿着杯子去进水器接水。
“一些公司使用期过了给补交的。”小卫说。
“你想得挺美的,在这里基本不可能。”我说。
“我之前的公司都不给交,试用期到了就赶走了,然后再招新人。”小张说。
“我操,真的假的?”小卫说。
“现在不正规的小公司都这么干,我见得太多了,你不知道去年又多少家公司嗝屁了,着种公司开的多,倒的快。”小张说。
“试用期结束他不会把我也赶走吧?”小卫说。
“不一定,老杨不是说要开个分公司吗,到时需要人不一定让你走的。”我说。
“你还年轻,天黑路太滑,社会太复杂。”小张喝了口水说道。
“你算是上了贼船了。”我说。
“我来之前跟我说的特别好,给我安排住宿,嘘寒问暖的,我还特别感动。”小卫说。
“你一来,我就对小徐说又被糖衣炮弹给骗来一个。”我说。
“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时间久了你会越来越失望的。”我说。
“这家公司又十年历史了,老员工没有超过一年的。”小张说。
“你们都来多久了?”小卫说。
“我来有半年了,你徐哥比我晚两个月。”小张说。
“那也不久。”小卫说。
“这种工作不干也罢,我是这个专业出身,只能干这个,你们有好去处赶紧走吧。”小张说。
“听见了吗小卫,赶紧考虑转行吧。”我说。
“都是找不到工作干了,又不想去当工人出体力,才来学的设计,没听说“少壮不努力,老大学设计”。”小张说。
“哎,烦死了。”小卫说。
“赶紧回去打电话约客户吧,一上午没打几个电话,一会又该说你了。”我说。
小卫一脸忧虑地坐了下去。
中午天上飘来一波又一波大块厚重的灰云,摩肩接踵,像着急参加一场盛会。风很清凉,云块的影子随风移动,那些先走的云已经在远处的建筑物后面形成看不见边际的一片,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似的。
我和小张去老北京炸酱面吃饭。中午店里人很多,我们找一个服务员刚刚擦完的桌子坐下。小张低头点单时我望着他。
小张是个瘦高个子,颧骨很高,清瘦的脸上让颧骨显得很突出,深眼窝,眼睛很小。这样一张脸谁见了都会印象深刻。他走路耸肩且风风火火。大专毕业。
“下午还得去工地,真他妈烦,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小张把菜单递给我。
“钱难挣屎难吃,我有个办法能能让你一劳永逸。”
“啥?”
“去傍个富婆,绝对少奋斗十年。”
“你有认识的,给我介绍一个。”
“我要有我就去傍了。”
“这个怎么样,我看适合你。”他把头向老板娘努了努。
“这个不够富。”
“这还不够富啊。”他用目光扫了一下店堂。
我没理他,点的饭已经上来了,我开始吃饭。
“金玲怎么样,够富吧。”
我听到金玲时心里突然一沉。
“是比这个富。”
“要是能傍上金玲,妈的,就吃喝不愁了。”
“一天找她好几趟,你找个机会表达你的想法,你帅气有型,幽默风流,这事哪有不成的。”
“金玲绝对空虚寂寞。”他突然向我倾了倾上身轻声说,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你从那看出来的?”
“你想想一个女人,一个中年女人,虎狼之年啊,整天坐在店里看偶像剧,能不寂寞吗?!”他说完把炸酱面吃了一大口。
“看偶像剧你就能看出人家寂寞了。”
“我告诉你,她要是二十来岁绝对正常,她都三十五六了,小孩都他妈快上初中了,看家庭伦理剧才正常。”他喝一口清淡无味的番茄蛋汤,手肘撑在桌面上。这个话题让他的食欲变好了。
“这说明人家喜欢看,跟年龄没关系。”
“经常看偶像剧的人,都他妈浪漫的不行,都想要一份电视剧里的爱情。”
我吃完盘子里的最后一点面,把番茄蛋汤喝完。
“你仔细分析一下,她这个年纪,有时间不缺钱,孩子又不要自己带。指望她老公再给他温暖已经不可——”
他突然停了,向四周望了望,仿佛害怕有人偷听我们的谈话。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
“他老公在外面有女人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老杨说的,那女人在名品汇旁边的建材市场里卖灯具,我见过一次,二十五六岁,长得还行,身材很好,浓妆艳抹骚得不行。”
我盯着空盘子发呆,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
“走吧,回去睡一会去。”
一出门大风迎面刮来,让人措手不及。风吹的樟树东摇西晃,发出的哗哗声盖过了路上的车流声。天上的云走的越来越快了。
“金玲绝对知道他老公有小三,所以说她这样的女人只要下手绝对成!”
小张说的太认真以致过马路上都没注意到身后的电瓶车。
“神经病,怎么走路的!”中年妇女擦肩而过甩给小张一句。
小张没注意到这个女人的话,仍然滔滔不绝的和我讲着怎样傍上金玲。
“那你怎么下手?”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现在这风还小吗?”
说完我们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的门。
“你们来了,我去吃饭去。你们吃的什么?”
“炸酱面。”我说。
“烦死了,天天不知道吃什么。”她说完就推门出去了。
我喝了口水后看了会手机,困意来袭,便爬在办公桌上午睡。朦胧中听见门被推开了两次,一次没有声音,一次是老杨和一个的声音。第三次开门时发出“碰”地一声,门后的遮阳伞手柄倒了。我猛地挣开眼,进来的是油漆店的老蔡,问小卫老杨是否在楼上,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便上楼了。
喉咙干得难受,我喝了口水,水还没喝完就听见老杨的声音从楼上传了下来:
“小张——小张——”
小张叹了口气起身上去,过了几分钟他下来。
“走吧。”他说。
“哪去儿?”我说。
“理发店。”他说。
“傻逼店长,厕所都有窗户了,还他妈非要装排风。”他说。
我起身拿了车钥匙。
“我也想跟你们去工地看看。”小卫说。
“你去了,谁在这看着?安心在这打电话吧。”我说。
我找到那辆黑色的旧别克,把它从车位上开出来,朝理发店的方向开去。
“电工都说了有窗户不用装,那个傻逼店长为什么还非要装排风?”我问他。
“不装排风消防通不过,这个傻逼店长早晚被人坑死。”
“他只是个小股东,装修这一块都是他搞,我们给他们装镜台那天晚上,从车上下来的瘸子才是大股东,那傻逼店长唯唯诺诺,话都不敢大声说。”
“这傻逼店长就是被人当枪使的。”
“你没见那听那天他对电工说‘你见过装修装地这么憋屈的吗?’”
“遇到老杨也算他倒霉。”
我把车停好,我们穿过马路来到理发店。大厅里灯光雪白,年轻的理发师们,非常忙碌,店里没多少人理发,不知他们在忙些什么。电工已经在三楼卫生间等着了,地上放着他据军绿色的旧提包。他穿着一身天蓝色工装,棕色靴子,脸色黝黑,嘴角有一颗大痣,头发浓黑且长密集竖立,装完排风后他需要到一楼理一里他那笔直的头发。
卫生间空间狭小,便池正对着窗户。人站在里面举起手就可以触到顶。
“设计师排风往那里装?”他把烟在窗台上摁熄。
“两边的墙上。”
“墙上不行的,一是太矮了,二线路没法接。”
电工一脸无奈,等着我们把解决方案给他。
“那你说怎么装?”
“要装只有装在窗子上。”
“窗户也不高啊。”
“在窗户上线路可以接的上。”
我去把店长叫来,店长和我同龄,一头黄发,比我老很多,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我们把情况告诉他。
“行,那就装在窗户上。”他一脸无所谓。他已经被这些事搞得心力交瘁。
电工在旁边装,我们一边吸烟一边聊天,装完这个排风,理发店基本上没事了。傻逼店长也算熬到头了。在装的过程中缺少了一些零件,需要我开车去买。我不想去,还是去了。
从理发店到金玲的五金店只需要拐三个弯花七八分钟。四点钟,建材市场里人不多,从第一个门进去,开到倒数第二个十字路口,金玲的店就在拐角上,蓝底白字的大招牌上写着“凯盛五金”四个大字,十分引人注目。五金店前后两个双开的玻璃门,长度大概有十二米。天色晦暗,店内更暗。金玲正在柜台后面聚精会神地看电视剧。一个人守着这么大的店连等也不开。我把车停在门口,左脚刚迈进门,刺耳的“欢迎光临”就响了起来。
“我听车的声音就知道是你来了。”电脑里的声音停了,她抬起头说。
“你一个人?”
“小张呢?”
“在工地。”
“拿这些。”我把手机给她看。
她看了一眼就往里走了。
“过来。”
她今天穿了一件灰色T恤一条黑底白点裙子,雪白的脚趾从从拖鞋前端露出来,黑色的指甲油异常刺眼。
店中间的货架里幽暗狭小。她突然转过身抱住我,嘴唇贴了上来。
“抱我!”她娇嗔道。
我把手放在她的腰上,手伸进她的T恤里抚摸。她的伸手去解我的皮带。我连忙制止她:
“好了,我要走了,他们都等我,不能耽误太久。”
“让他们等,再陪我一会。”
“马上下大雨了,赶紧搞完回去,快把零件给我装好。”
说完我亲了一口,把她的手从我的脖子上拿下来。
“快去!”我轻轻拍了下她的屁股。
她依依不舍地转身去拿零件。我到柜台上等着她。
“晚上等你。”她含情脉脉地看着我。
“晚上亚兰来,我要去接她。”
她的眼神立即充满失落与幽怨,双眼耷拉了下去。
“我开车送你去?”
“她很晚才到,你累了一天回家休息吧。我走了。”
说完我上车走了,她一直站我的我后视镜里,直到我拐弯才消失。
他们正站在窗前抽烟,我把零件给电工,他很快把排风装在了窗户上。除了看上去有些别扭外,没什么问题。回去时已经快五点半了。
我们回去时办公室大门紧锁小卫已经下班了。
我把车停好去骑我那个破旧的小自行车。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六点半了。
亚兰到了,我要去接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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