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家里是住平房的,有个院子。当时在农村的居住环境基本都是这样的,大多数家庭都会把院子利用起来,别看面积不是特别大,却有不少功能,既可以种些蔬菜,也可以弄个圈或者笼子养些鸡鸭等等。我家也不例外,收拾了一小块土地,春种时节播洒下菜籽,到了夏秋之季就会收获各种纯绿色蔬菜了,有时候种得多了一连三四个月都不用买菜了。而靠近院门的东侧则围了一个鸡圈,圈里搭个鸡蓬,每年都会养些小鸡。家里养鸡一般都不会太多,都是几只到十几只,不是用来卖的,母鸡都留着下蛋,而公鸡长大以后就是宰了吃肉了,当然,母鸡不下蛋的时候也只能炖着吃了。
在我小学快毕业的时候,家里又买了一批小鸡,大概三十只左右,它们才孵出来几天时间,都长着嫩黄色的绒毛,摸上去软软的,它们“叽叽叽”地叫个不停,像一个个毛线球挤在一起,非常可爱。因为家里已经有过多年养鸡的经验了,所以我深知这些小生命是很脆弱的,它们只有一半左右能够长到成年。
小鸡们来到这个新环境的时候是很胆小的,总是挤成一团,我非常想抱起这些小毛绒球来玩,可母亲不让,怕我给捏死了,但一有机会我还是会偷偷地、小心翼翼地捧起它们来玩,那手感真是太好了。
母亲每天给小鸡们拌食料,一般情况下是以玉米渣子为主,也会掺些剁碎的菜叶子什么的。它们平时虽是胆小,但开饭的时候却都你争我抢,生怕自己吃不饱。它们长得很快,几个星期以后个头就大了两三倍,身上的黄绒毛也都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颜色的羽毛,而且每一只的花色都不太一样,从这时起就可以把它们每一只都区分清楚了。它们变得活泼起来,经常在院子里乱跑,由于翅膀上的羽毛越来越长,所以母亲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把它们翅膀上的羽毛剪短,怕他们飞到外面去。两个月之后,小鸡们都长大了,除去已经死掉的十来只小鸡外,还剩下六、七只公鸡,十来只母鸡。
在这几只公鸡当中有一只比较特别,它身上的羽毛大部分是白色的,只有在脖子和翅膀上的毛是黄色的,完全没有其他那几只公鸡身上披着红色或绿色的羽毛漂亮;它小的时候是属于体格比较弱的那种,右爪的一个趾头还断过,瘸了好多天之后那断趾居然自己又长好了,看着有点畸形,但对于它走路没有太大影响;左眼不知道是被其他鸡啄过还是碰到什么尖锐的东西上了,瞳孔严重变形,已经不是正常的那种圆圆的瞳孔了,而是像正午时分猫的眼睛一样,是一条竖线,这只眼的视力可能受损严重,但是不知怎么地,它这只眼总是露出一种凶光,让人看了都感到有些害怕,我依照它这个特点给它起了个名字叫作“独眼龙”。我们全家人开始都认为“独眼龙”不可能活得太久,即使能长大了也是瘦弱得不行,可意外的是它却非常顽强,不仅没有夭折,反而长得很壮实,看上去比另外几只公鸡还要大一点。
转眼到了年底,家里这十多只鸡都长得不错,每天早上都能在鸡窝里拣到几颗母鸡下的蛋,而那几只公鸡也都有三四斤重了,长得最高大威猛的就属“独眼龙”了。此时“独眼龙”的性情发生了变化,逐渐变得争强斗狠,它的身体已经足够强壮,开始欺负其他的鸡,吃食的时候它总是抢在头一个,如果哪个不开眼的要是跟它争食,它绝不客气,扑打着翅膀上去就是一顿猛啄!起初,另外几只公鸡还不服,蓬起脖子上的毛进行反击,那段时间在院里经常上演斗鸡的场面,一刹时尘土飞扬、鸡毛上天,往往激烈的打斗要持续五六分钟才能结束,而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它们都成了“独眼龙”的手下败将,渐渐地所有的鸡都怕了“独眼龙”,没有哪个敢再向它挑战了。而“独眼龙”并不收敛,愈发的霸道了,吃食永远是第一个,谁要是敢抢的话,扑上去就猛啄几口,有时仅仅是哪只鸡从它眼前走过,看这个家伙不顺眼马上就开打,完全不需要任何理由,更有甚者竟会骑在那些母鸡的身上(当然,长大以后我知道它们这可能是另外一种活动)!“独眼龙”的暴戾之气越来越重,它那只受过伤的左眼无时不刻地表露出凶狠之态,令人不敢直视,到后来只要它站到院子里,其他的鸡都远远地躲在一边,就连我走到院子里时都感到忐忑,绕着它走路。
“独眼龙”俨然已经成为了鸡群中公认的“老大”,但它似乎并不满足,它要扩大统治范围、实现跨物种的统治,于是,同样生活在院子里的小白成了它的眼中钉肉中刺。
小白是一只白色的京巴狗,一位好朋友送给我的。养这种小型犬对于看家护院肯定是不行的,不过如果家里来了陌生人,它能“汪汪”几声还是可以的,算是给家里人提个醒;另外就是有个剩菜剩饭的可以让它处理掉。我用几块木板和一只木箱子改造成了一个小狗窝放在院子东侧靠墙的位置,铺上些干草,这就是小白的家了。小白还是很听话的,平时只在院子里玩,不随便跑到外面去,它也比较聪明,家里常来串门的人它都能记住,绝不会没头没脸地乱叫。当家里买来小鸡的时候,我怕小白会去偷吃小鸡,还特地用条链子把它拴在了狗窝旁,几天之后我发现有时小鸡从它面前跑过,甚至在它面前打闹,它也没有想去残害小鸡的意思,它好像能明白这些是主人饲养的东西,不能随便碰,所以干脆就不再拴它了,观察了一阵子,没想到它不仅能和小鸡们一块玩耍,而且如果哪只鸡想要往院子外面飞的话,它还能又叫又跳地把那淘气的家伙给轰回来,一时间竟是鸡狗和谐。
可当“独眼龙”称霸鸡群以后就是另一番光景了,公鸡母鸡都对它服服贴贴的,而小白显然并不在意是否出了一位鸡首领,可能在这只小狗眼里,它只忠于主人、听命于主人;而鸡作为更为低级的生物,不管是公鸡母鸡,应该要受它的管理才对。小白不把“鸡老大”放在眼里,那“独眼龙”岂能容它?摆平小白是“独眼龙”统治整个院子急需进行的重要一步。很快机会就来了,一天小白正蹲在它的食盆子前吃东西,“独眼龙”踱过去挑衅,意图要抢小白的食物,小白当即就护起食来,嘴里发出“呜呜呜”的警告声。“独眼龙”本就是来找茬的,并没有多余的交涉,扑楞着翅膀就开始发动攻击,小白一下子就傻了,像它这种一尺来长的宠物狗哪有什么战斗力,完全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只顾得躲闪、逃跑。“独眼龙”早已是格斗专家了,性格更是凶悍,只一扑就撵上了小白,一时间利爪、钢喙如雨点般不停地击打着它的身体,疼得它“嗷嗷嗷”地连声惨叫,可“独眼龙”的攻势丝毫不会减弱,继续爪蹬、喙啄,小白一个踉跄扑倒在地,“独眼龙”直接把它踩在爪下又是一顿猛啄,可怜的小白此时只剩下哀号了,最后是我拿了根棍子连打带吓唬地才把“独眼龙”轰开,这才算救了小白,此时它的身上掉了好几块毛,耳朵都被啄出血来了,身体不停地哆嗦,再看它刚才趴倒的地方,地上湿了一片,它是真的被吓尿了!
只此一战,小白就彻底怂了,它弄不明白怎么会被这只低等生物给欺负了,可身上的痛是真真切切的。它不敢尝试反抗,只得屈服,从此以后,如果没有家里人陪着它,它就不敢随意在院子里玩,一般都在狗窝里待着,或者当“独眼龙”休息的时候,它才溜出来耍一会,一但“独眼龙”到院子里“巡视”了,它立刻夹起尾巴回到狗窝里。渐渐地,小白被边缘化了,它越来越没有存在感了。
此时,“独眼龙”已经完成了对院子里所有动物的统治,它经常趾高气昂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时不时还打个鸣,那只“猫眼”让人看起来愈发凶狠了。但是到了这个阶段后出现一点小问题,就是小白由于害怕“独眼龙”的暴行而经常躲起来,所以有点消极待工,有时来了串门的人它都懒得张口叫那几声了。不知是“独眼龙”查觉到了这个问题,还是它的野性进一步得到了释放,它担负起了看家护院的职责——它开始袭击要到我家来的人们了。
第一个被“独眼龙”攻击的是隔壁的小男孩洋洋,比我要小五、六岁,是个整天不着家的淘气孩子,经常到我家来玩。那天是周日,我去找同学玩了,回家以后母亲就告诉我说洋洋被“独眼龙”给啄了,我很吃惊,连忙跑去看洋洋,果然,他脸上有好几个血印子,虽说这孩子很皮实,受这点伤也没当回事,但我还是感觉挺后怕的,他个子矮,被“独眼龙”跳起来啄到脸上算是万幸,万一要是把眼睛给啄伤了可麻烦了!我问他是怎么被啄了,他说,跟往常一样,到我家推门就进院了,走到院子中间那只大鸡就扑了上来一顿啄,然后他就连滚带爬地进了屋,我母亲连忙给他洗洗脸上了点药。我好声安慰洋洋,并告诉他以后再来的时候小心点,尽量等家里人帮你看着鸡再进屋,他连声称是,并笑着说:“别人家都是主人给看着狗,你家是得看着鸡,哈哈!”
开始我还是认为洋洋被啄只是意外事件,毕竟他是很淘气的,谁知道他怎么逗“独眼龙”了?可是仅仅一周之后,我一个好朋友大军来找我的时候又被“独眼龙”攻击了。按照大军的描述,当时他先在院外喊了我一声,得知我在家才推门进院,在他转身关院门的时候,忽听得身背后一阵急促的“蹬蹬蹬”的声音——不像是人的脚步声——快速向他逼近,他连忙转身,正看见“独眼龙”已经腾空而起,张牙舞爪就要伤人,他惊出一身冷汗,慌忙之下一偏身,顺手抄起旁边的顶门杠子向鸡掷去,“独眼龙”被杠子挡了一下,落在地上,准备再次突击,他赶紧撒腿往屋里跑,总算是在进屋之前没被“独眼龙”追上。这一切发生得很快,我只是从里屋走到堂屋门口,大军已经气喘嘘嘘地闯了进来,满脸汗水,神色惊慌,好半天才缓过神来,颤声说道:“吓死我了,你家这鸡也太厉害了!”
大军被“独眼龙”攻击这件事可以证明上次洋洋的遭遇应该不是偶然,“独眼龙”已经嚣张到开始攻击人类了,至于它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实在是不得而知,它似乎有很多怨气只有通过打斗才能发泄出来。另外,也许是因为大军看上去身高体壮的,所以“独眼龙”这次采取的是偷袭,这也就说明它有一定的策略,进而说明它肯定是主动的,而且是没有任何先兆的——这家伙变得越来越危险了。
随后一段时间,又发生过几次“独眼龙”要啄人的事件,但当时家里人都加了小心,及时把它给赶走了。“独眼龙”的攻击性与日俱增,到后来它开始对家里人蠢蠢欲动了,有时候父亲给鸡喂食的时候,它就会乍起羽毛在旁边跃跃欲试,似乎准备随时向父亲进攻,但它始终还是没敢;而对于我它是根本不怕的,有好几次我准备出门或者刚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它都快速冲过来要啄我,只是我早有提防,跑得快没被它追上而已。我们全家人一致认为“独眼龙”有点忘乎所以了,它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地位,不断地挑衅这个家真正主人的权威,从这时起我们都有了杀心,打算把它除掉。
在“独眼龙”还没被干掉的时候,我却先出事了。当时我已经是初中一年级的学生了,正值第二学期的期中阶段,一次课外活动时我把手臂给摔伤了,被送到医院检查,是手腕和肘关节脱臼。我忍着巨痛接受了正骨治疗,最后医生给我的手臂上打了很厚的石膏。由于是右手受的伤,没办法写字了,所以我就向学校请了长假,准备在家休养一个月。
这段时间在家是真的很无聊,小伙伴们都上学了,父母出门干活,大部分时间都是我一个人在家,当年也没有发达的互联网络,我还不太喜欢看电视,每天只能看看教科书,听会收音机,之后就没什么事可做了。还有一个比较麻烦的事情就是当时我家厕所在靠近院门的位置,我要上厕所的话必须穿过院子,如果被“独眼龙”看到,肯定会跑过来要攻击我,我觉得它知道我受伤了,所以就好像故意在外面等着我似的,借此机会欺负欺负我。我这手臂本身就疼,又打上了石膏,运转不便,对它还真是没有脾气,只能尽量躲着它。
这样过了四、五天,我觉得有点窝火了,咱不能让一只鸡给吓着不是?我打算斗一斗“独眼龙”,说不定能把它制服呢。这天上午,又剩我一个人了,我看了会语文书,站起身来活动活动腰腿,看了一眼窗外,小白趴在狗窝里,只露个头在外面,那些鸡大多都在圈里待着,只有“独眼龙”正在院里踱步,摆出一副唯我独尊的神态,看着就让人生气。我有点按捺不住了,决定出去跟它较量一番。天气有点热了,屋门外挂着竹制的门帘子,我走到屋门口,轻轻掀起门帘钻了出来,这时“独眼龙”还没有发现我,毕竟它有一只眼睛视力不太好。我环顾一番,见窗子旁边放着一把铁锹,就轻手轻脚走过去拿在了手里。单手拿铁锹,而且还是左手,显得有点重,只能凑合着当个武器吧。我悄悄向“独眼龙”靠近,我只能偷袭,正面交手的话我肯定没有它那么灵活。此时我瞟了一眼狗窝,小白已经注意到我了,并且它应该能感觉出来我要与“独眼龙”干一仗,它看上去有点兴奋,支起前腿好像要从窝里出来,可是犹豫了一下又卧下了,把头垫在前爪上,翻着眼皮看着我,我能看见它大部分的眼白。“这个没义气的东西,不仅不来帮忙,看这个表情是不看好我,准备瞧我的哈哈笑不成?”我心里暗恨,瞪了它一眼,继续向“独眼龙”靠近。“独眼龙”察觉到了危险,立刻转过身来并乍起了羽毛,它完全没把我手的铁锹放在眼里,径直就朝我冲过来,奔到切近就呼扇着翅膀腾空而起,那样子实在是吓人。我一下子就慌了神儿,本能地抡起铁锹抵挡了一下,再想抡第二次已经来不及了,眼看就要被啄了,索性把铁锹往前一推,转身就往屋门口跑。我五、六步就跑到了门前,听得身后“蹬蹬蹬”的声音,想那“独眼龙”正紧追不舍。可是由于我太紧张了,门上挂的竹帘子竟一下子没有掀开,此时脑后响起翅膀拍打之声,我知道它已经飞起来了,紧接着就是下嘴要啄我了!我一边用左手继续掀门帘,一边下意识地抬起打了石膏的右臂挡在面前,只听得“铛铛”两声,裹着石膏的右臂被它狠啄了两下,同时门帘打开了,我一步逃进了屋里。进屋以后心脏还“咚咚咚”地狂跳,冷汗顺着两鬓流了下来,手心里也全是汗。我暗笑自己胆子小,竟然被一只鸡追成这样。缓了口气之后我再望向窗外,“独眼龙”没事一般还是在悠闲地溜达,而小白似乎早已料到这个结果,把头贴着地趴着,一只前爪捂在脸上,作出羞于与我相见的样子。
休息片刻,我感觉心神已经稳定了,把刚才的交手情况分析了一番,感觉如果“兵刃”顺手一些的话还是可以一战的,于是我开始寻找重量、大小更为合适的武器,伺机再去斗“独眼龙”。很快,我就找来了一根一米多长的竹竿,既轻巧又结实,完美的武器!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在与“独眼龙”第二回合的战斗中,我居然能够抵挡它的进攻将近30秒的时间,虽然最后还是狼狈地逃回屋里,但我已经深感鼓舞,暗下决心一定要将它击败。
就这样,接下来的半个多月,我每天都会挥舞竹竿与“独眼龙”斗上三四次,渐渐地我已熟练使唤这竹竿了,并且深谙进退攻守之法,竟然能和它打个平手了,虽然我并没有把它打服,但是它也感受到了我的战力不断提升,已经成了它的平生之劲敌,它对我越来越忌惮了,到后来即使我不拿着竹竿在院子里通过,它也只是狠狠地盯着我,并不会像以前那样飞扑过来发动攻击了。我深感得意,就连小白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流露出崇拜之色。更主要的是我认为我把“寓教于乐”的精神活学活用,发挥到了极致。在这期间母亲还提起过宰杀“独眼龙”的事,我急忙给拦下了,心里想着这段时间要是没“独眼龙”这个家伙与我厮斗,那岂不是把我闷坏了?于是跟母亲商量着等我的胳膊养好了以后再说。
我的手臂恢复得不错,在家休养了将近四十天后,终于可以去医院去掉石膏了。“重见天日”的右臂没有什么力气,不能提拉重物,医生说还需要适应并锻炼一两周的时间,但毕竟这胳膊不用禁锢在那石膏里了,轻松了许多,而且想到马上可以回到校园上课了,我心里高兴极了。
我渐渐回到了丰富多彩的生活,每天到学校要补一补落下课程,放学以后更想和同学们多聊会、多玩会,和小伙伴们在一起总是快乐的。
这天周末,放学比较早。我刚进家门,母亲就告诉我毒眼龙”又惹祸了,要我帮忙把它抓住宰了。我忙问是怎么回事,母亲一边准备刀剪之物,一边告诉我事情始末:上午街坊二婶过来串门,她嘴里喊着“老嫂子在家吗?”就推门进院了,关上院门才要转身,“毒眼龙”就冲了过来连抓带啄——这是它惯用的伎俩了,让来人关门以后再进行偷袭——二婶个头很矮小,以前坐月子时候受了点风寒导致腿脚还不太灵便,面对突出奇来的攻击,二婶一下子慌了神,一手护头,一手乱打,竟被“毒眼龙”逼迫在门口进退不得。还好母亲在家,听到声音连忙出来把“毒眼龙”给撵开,拉着二婶进屋以后,直劲给她陪不是。二婶是个性情爽直的人,虽然被鸡给揍了,却并不介意,还格格格地直笑,她一再叮嘱我母亲,这鸡太凶了,万一伤着谁家小孩子可怎么好?还是尽快宰了吧,另外别忘了炖得了以后给她端过一碗去压压惊,母亲连声允诺。
既然事以至此,想来“毒眼龙”是怎么也活不过今日了。母亲已经把盆、刀、碗、凳子等等一应物品都准备好了——家里这种杀鸡宰鱼的事都她来做的,我父亲则不管也不敢。母亲叫我和她一起先把这恶鸡捉住,我还是有点怕被咬到,找了副手套带上了。“毒眼龙”正在院子里刨地找虫子吃,我和母亲两翼夹击向它扑去,没想到它还真警觉,“扑楞”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扇起一阵尘土,逃开了。它似乎也察觉到了今天的事情有些不妙,并不敢反抗,只是见我们过来捉它,它就快速跑开,二人一鸡在院子里乱作一团。这时小白从狗窝里跳了出来,颇有灵性的它意识到了今天有些特别,受“压迫”的日子要结束了。小白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蹦跳着跑过来,往来冲突,帮忙围堵“毒眼龙”,还一个劲地“汪汪”地大叫以助声威,此时的它把“狗仗人势”这个词演绎到了极致。
几番周折之后,“毒眼龙”还是被我和母亲捉住了。鸡这种动物很奇怪,一旦被抓住之后就不再反抗了。这是自从它开始伤人以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它,它长得可真壮实,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体重估计在十斤以上,对于农家自养的鸡来说,长到这个份量可是不容易了;它那双脚爪很是粗壮,趾头差不多跟我的手指一般粗了;那只受过伤的眼睛依然如故,射出一道凶光,好像是说如果把它放开,必然要给我们点颜色看看!
“毒眼龙”确实长得太大了,一个人宰杀有些困难。母亲让我帮忙抓住鸡的翅膀和双爪,她则用左手扳住鸡的脑袋,往它的身后扭,使它的脖子挺起来,右手则迅速地薅掉了它脖子上的毛,露出皮肤,然后拿起菜刀往它脖子上一抹,红光迸现之处,血管气管一并都割断了。我提着鸡爪举高些,母亲则把鸡脖子对准早已备好的大碗开始放血。片刻,碗里已有多半碗鸡血了,也不再有血从血管中流出了,母亲把鸡扔进盆子里,等着它死透,并吩咐我去烧壶开水,一会好褪毛用。哪知我刚站起身,“毒眼龙”突然从盆子里跳了出来,快速地跑到了院子中间站住了。我和母亲都是一惊,小白更是“嗷”地一声夹着尾巴钻进了窝里。一般情况下,鸡被割喉放血之后,难免会扑腾几下,但像“毒眼龙”这般样子的还是少见,除了脖子上的伤口,它看上去与平时并无两样。母亲说它也就再活这一会儿了,不用管它,哪知十多分钟之后,一壶水都烧开了,它还在院里站着,有时还走几步,只是脚下略有不稳;它甚至梗着脖子还要打个鸣,只是气管已断,从脖子伤口处暴露出来,所以并不能发出鸡鸣声,而是一阵白气从伤口处喷出。“毒眼龙”顽强的生命力让我们感到震惊,同时母亲也觉得有失颜面,这么熟练的宰杀技能居然没有一击而成功,可恼!于是她重新提刀相向,“毒眼龙”此时已无力奔逃,被她一把抓住,手起刀落,鸡头落地。
“毒眼龙”被炖了一大锅,成了晚饭时的大菜。
吃饭时我回想这只鸡从小到大的生命历程,始终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它的性格变得这样凶狠霸道,或许是它并不想屈服于命运,或许是它的心被欲望所占据,又或许是它仅仅想把这短暂的一生活得更闪亮一些吧,真正的答案可能只有看懂它那诡异的目光才能知晓吧。再想到我在家养伤的这段时间,如果没有它陪我“对打”,我必然要无聊透顶地在家闷一个多月啊,想到这里我竟然有一丝惆怅和伤感,放下碗,看着碗里鸡肉,心里默默叨念:“逝去的时光都将一去不返,那曾经不可一世‘独眼龙’已沦为盘中之餐,它给我留下许多难忘的回忆,直到此时此刻……呃,这鸡肉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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