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万寿山大仙留故友五庄观行者窃人参
师徒三人走到树林里，看老猪在地上捆着呢，疼得直哼哼。
猴哥一脸坏笑道：“哎哟，这不新郎官儿嘛，怎么着，大清早不来谢亲报喜，在这儿玩儿绳子呐？你娘呢？你媳妇儿呢？瞧给你捆的，口味够重的啊。”
老猪听着猴哥打岔，也不还嘴，低着头忍着疼。
还是老沙心善，看不下去了，上来给老猪松了绑。
老猪给几个人一个劲儿磕头，感谢他们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边磕头边想起一首诗，大概意思是：色字当头一把刀啊，漂亮的小姑娘比夜叉还狠，天生就那么点儿玩意儿，用完就没了，好好留着别乱搞。
猴哥说道：“看出来是菩萨了吗？”
老猪摇摇头，道：“给我捆得眼睛都冒金星了，哪还看得出谁是谁。”
猴哥把菩萨留的小纸条给老猪看了，老猪一下儿就明白了，臊个大红脸。
老沙别看老实，蔫儿坏，也过来过嘴瘾，道：“二哥有福啊，四个菩萨给你当媳妇儿。”
老猪说道：“兄弟可别说了，造孽啊。以后再也不敢了，再苦再累也一心跟师父取经。”
玄奘点点头道：“嗯，这才像话。”
几人打点行装上路，走不远遇到一座高山。玄奘有了经验，赶紧勒住马，问道：“徒弟们啊，看，前面那山不一般，是不是会有妖怪？”
猴哥说道：“有我们仨呢，你怕什么。”
玄奘一想也是，放下心继续往前走。
别说，这山还真不赖，比一路走来见到的山都美，以至于玄奘都认为这就是灵山雷音寺了，赶紧整整衣冠。
猴哥看着直乐，说道：“师父啊，你想多了，到雷音寺还远着呢。”
老沙就过来问：“哥啊，还有多远才能到雷音寺啊？”
猴哥仰着头说道：“这到雷音寺啊，十万八千里远，这刚走了不到十分之一呢。”
老猪愁眉苦脸道：“那得走到什么时候啊？”
猴哥一脸不屑，说道：“要是我啊，早上出发，来回五十趟，天儿还没黑呢。你俩嘛，走个十天也能到了。要是师父啊，啧啧啧……”
玄奘脸上有点儿尴尬，道：“咳咳，悟空啊，要我走得多久啊？”
猴哥咧咧嘴，说道：“要是你走啊，从小时候走到死，然后死了再转世，再从小时候走，这么来来回回一千次吧，也还差点儿能到。”说着看见玄奘满脸黑线，又补充道：“不过嘛，只要你诚心顿悟，说不定一回头就看见灵山了。”
老沙说道：“哥啊，这里虽然不是灵山，但是景色确实美啊，山上一定有好人居住。”
猴哥点点头说道：“这倒是真的，这儿肯定没有妖怪，应该是圣僧仙辈的住所，咱们放心赏景儿吧。”
这山名叫万寿山，山上有一道观叫五庄观，里面住着一个神仙，道号镇元子，混号与世同君。话说天地初分，盘古还没拿斧子劈之前，有一颗仙根，叫做草还丹，后来落在了万寿山，又叫做人参果。这人参果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才成熟，整整一万年才能吃。这些年一共才结了三十颗果子。这人参果长得就像刚出生的小孩儿，四肢五官俱全。人只要闻一闻，就能活三百六十岁，要是吃了一颗，就能活四万七千岁。
这天镇元子受元始天尊的邀请，带着手下四十几个人上天庭听道去，临走的时候留下了清风、明月两个徒弟，跟他们说：“老夫掐指一算，今天有个故人会来此处，你们取两个人参果让他吃了。”
两个徒弟问道：“师父的故人是谁啊？”
镇元子说：“是东土大唐御弟圣僧，法号三藏，是前往西天拜佛取经的和尚。”
两个徒弟不明所以，问道：“师父啊，孔子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是道家，您怎么能跟一个和尚是故人呢？”（孔子也不是跟你一家的，你怎么就信他说的……佛道矛盾）
镇元子笑道：“你们不知道啊，那三藏乃是金蝉子转世，是西方圣老如来佛的第二个徒弟。五百年前我跟他兰盆会上相识，他还给我敬过茶呢。所以是故人啊。”（道教加一分）
俩徒弟这才明白，领了师命。
那镇元子正要飞呢，忽然想起个事儿，或过头来小声说道：“那个，那人参果就那么几个，别给多了，只能给他俩啊。”
清风说道：“……嗯，开园的时候，大家一起吃了两个，现在还有二十八个，我们不多给。”
镇元子又说：“三藏虽然是故人，但是我跟他三个徒弟不熟，提防着点儿，不要让他们知道这事儿。”
徒弟领命，大仙这才放心飞走了。
这师徒四人在山里游玩儿，抬头看见一栋阁楼，玄奘说道：“悟空啊，你去看看那是什么地方。”
猴哥看了看说：“师父啊，是座道观，咱们走近点儿看吧。”
不一会儿众人来到门前，这观真叫一个气派，碑上写着：“万寿山福地，五庄观洞天。”
玄奘赞叹道：“这道观真不赖啊。”
沙僧道：“师父啊，咱们进去瞧瞧吧，等取完经回去也好跟人吹吹牛比。”
猴哥也说道：“对对对，走，咱们进去。”
大伙一起进去，见门边写了副对联：长生不老神仙府，与天同寿道人家。
猴哥呸道：“啧啧啧，好大的口气。想我老孙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时候，那太上老君家里也没敢这么写。”
玄奘说道：“悟空啊，别管那个了，进去进去，没准人家真有点儿道行。”
进了二门，清风明月两个小童出来相迎，模样打扮颇有些仙风道骨，说道：“老师父，失迎，请坐。”
玄奘见屋内陈设庄重，中间墙壁中有“天地”两个大字，前面设一香炉，于是拈香注炉，拜了三拜，方才坐下。
玄奘落座问道：“仙童，这五庄观乃是道观，为何不供奉三清四帝罗天诸位宰，反而供奉‘天地’二字呢？”
童子面有得色，说道：“不瞒您说，这‘天’字嘛，拱一拱还可以，这‘地’字嘛，还不敢受我们的香火呢。不过是家师花言巧语出来的。”
玄奘不解道：“怎么个花言巧语法？”
童子说道：“三清那是家师的朋友，四帝是家师的故人，九曜是家师的晚辈，元辰那是家师的下宾。”
猴哥听完笑得很夸张。
老猪问道：“哥啊，你笑什么呢？”
猴哥说道：“我还以为就我老孙爱嘚瑟，没想道这两个小娃娃更能吹。”
玄奘不理他，问童子：“你们家师父在哪儿？”
童子说：“家师受元始天尊邀请，到天上弥罗宫（玉帝的办公室）听道去了，不在家。”
猴哥听急了，忍不住喊道：“你个不要脸的娃娃，不认识你孙爷爷，在我面前扯淡。那弥罗宫有哪个是太乙天仙？请你们这牛鼻子老道讲什么！”（我们来分析一下猴哥的心理，为什么要发怒。在西游记第六回，猴哥和菩萨的徒弟惠岸行者打斗的时候，原文这样描写过：一个是太乙散仙呼大圣，一个是观音徒弟正元龙。太乙散仙听着挺屌，但是这个称呼是道教中级别别较低的神仙，没有被天庭认可，是不入流的。而菩萨的徒弟木叉称为元龙，元龙是道教中成仙得道的别称，也就是说那会儿猴哥是不入流的，而木叉是得道的正神。猴哥一开始跟着菩提祖师修的是道，那会儿地位又低下，现在转入佛门，自然带着一种自卑的心态蔑视道教。从他看到对联讽刺开始，听清风明月吹捧镇元子而嘲笑，最后听说是去跟自己有梁子的玉帝那儿听道而忍无可忍，都是猴哥蔑视道教的证明。特别是猴哥还强调了“太乙天仙”这个词，这是道教正仙的称谓，跟自己不入流的太乙散仙有天壤之别。所以猴哥的怒火是有原因的，可以理解的。）
玄奘听出猴哥急眼了，怕两方言语不和干起架来，赶紧打圆场，说道：“悟空啊，别说了，咱们都来了，这么就走多不解人情。人家师父不在就不要提了嘛。你去门前放马吧，八戒从包里拿点儿粮食，做顿饭吃，等走时候给他们点儿柴火钱就是了。你们都忙去吧，我自这儿歇会儿，吃完饭咱们就走。”
仨人各自去了。
清风明月一听，果然是个好和尚，想起送人参果的事儿，问道：“老师啊，敢问您可是从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取经的唐三藏吗？”
玄奘说道：“正是，你们怎么知道的？”
清风明月拜了拜，说道：“家师临行前跟我们说过，让我们接待您，您稍坐一会儿。”
二人回房拿了金杖，取了托盘，又在托盘上垫了一层丝绸，来到人参果园，清风上树用金杖敲了两颗人生果下来，明月用托盘接住，拿了回来请玄奘吃。
清风明月把果子往前一递，说道：“唐师父，我们这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两个果子，您吃了解解渴吧。”
玄奘一看吓得站了起来，直往后躲，说道：“这，这，现在这世道也没有饥荒，你们这儿怎么吃人啊！这分明就是刚生下来的孩子，看着还没满三天呢，怎么能拿来解渴啊！”
清风心里暗笑道：“这和尚肉眼凡胎，不认得我家的宝贝。”
明月说道：“唐师父，这不是孩子，这叫人参果，吃一个没事儿啊。”
玄奘说道：“胡说！胡说！人家父母怀胎，受了多少苦才生下这小孩儿，还没过三天，你们就把人当果子吃？”
清风无奈道：“真是树上结的果子。”
玄奘一摆手，道：“扯淡扯淡！树上还能结人不成，拿走拿走！太不像话了。”
两个童子一看玄奘死活不吃，只好拿着盘子回到自己房里。想想那果子要是摘下来不赶紧吃就坏了，哥儿俩一人一个给分了。
说也巧，这做饭的厨房就在他们屋子隔壁，他们说话老猪大耳朵听了个全，玄奘不知道人参果，老猪知道啊，给馋的哈喇子直往下流，心说怎么也得吃一个尝尝鲜，但是一琢磨自己这两下子恐怕打不过他们，还得拉猴哥一起。这下饭也没心思做了，往门外探头探脑的，等着猴哥。
猴哥那边放马回来了，刚把马拴上，就见老猪朝自己连连招手，嘴里还低声喊着：“这边儿！这边儿！”
猴哥来到厨房门口，说道：“呆子！你喊什么？是不是饭不够吃啊？你先做点儿，让老和尚吃饱了，咱们到前边儿再化缘。”
老猪晃晃大脑袋，说道：“哥啊，你进来。不是饭少，这儿有个宝贝，你听说过没？”
猴哥一脸不屑道：“你这呆子损我呐？我老孙五百年前寻仙访道云游四海，什么没见过。”
老猪一笑，道：“哥啊，人参果见过吗？”
猴哥一愣，说道：“这还真没见过，但听说人参果是草还丹，吃了能多活好长时间，怎么着？这儿有吗？”
老猪连连点头，说道：“有有有！哼哼！刚才那两个小童拿给师父吃，那老和尚不认得，还以为是孩子，吓得不敢吃，他们俩人儿自己给吃了。给我馋的哟！我估摸着猴哥你有能耐，去院子里弄几个咱们也尝尝鲜。怎么样？”
猴哥说道：“这还叫事儿吗？我老孙手到擒来。”说着就要走。
老猪一把扯住猴哥，说道：“我听他俩在屋里说来着，得用什么金杖才能敲下来，你可悠着点儿，别被人发现。”
猴哥说着：“知道了知道了。”匆匆去了。
到了清风明月屋门口，猴哥使个隐身法，进了屋，那二人吃完果子去找玄奘聊天儿去了。猴哥一看屋里没人，角落里立着根金杖，拿上了就往后花园走。
那院子里布置得挺漂亮，地理四季时蔬俱全，猴哥笑道：“这些也是自种自吃的道士。”再往里走，一棵大树枝繁叶茂，高有千尺，粗有八丈。猴哥往上一看，一根树枝上长着个人参果，只是个小孩儿模样，尾巴骨那连着蒂，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小胳膊小腿儿乱扑腾，透着个欢快劲儿。猴哥说声：“有意思！好东西啊。”挥起金杖就给敲了下来，谁知掉到地上立马没了踪影。
猴哥一琢磨估计是土地公给藏起来了，念个口诀，叫出了土地公，喝问道：“你个小老头儿，不知道我孙大圣的名号是吧，啊？想当年我偷蟠桃，盗御酒，窃仙丹的时候都没人敢说来分一杯羹，今儿打个果子到叫你给收了，啊？”
土地公忙道：“误会啊，误会啊大圣。这宝贝是地仙的东西，我一个小小的鬼仙，（王重阳等内丹家常将仙分成天仙、地仙、人仙、神仙和鬼仙五个级别。）怎么敢拿，就是闻闻的资格都没有，呜呜呜。”
猴哥问道：“你没拿，那哪儿去了？”
土地说道：“大圣啊，你有所不知，这宝贝与五行相克啊。”
“怎么说”猴哥挠挠脑袋。
土地公说道：“这果子遇金而落，遇木而枯，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土而入。这果子掉到地上，就钻到地里去了。这土地有四万七千年之久，硬得很啊，就是钢钻也钻不出个坑儿来。”
猴哥不信邪，掏出棒子使劲咋了咋，火星四溅，地上连个划痕都没有。
猴哥说道：“原来这么回事儿，误会你了，你去吧。”
见土地公去了，猴子眼珠一转，飞身上树，用金杖敲下三颗果子，都用衣服接了，这才转回厨房。
老猪见猴哥回来，眼巴巴的看着猴哥，留着哈喇子问道：“哥啊，怎么样？哼哼！有没有？”
猴哥拿出果子，说道：“看，这不是嘛。咱们也别自己吃，叫上老沙一起。”
老猪俩忙喊来沙和尚，老沙进来一看，道：“哎哟，这不是人参果吗？”
猴哥说道：“好啊你个老沙，在哪儿吃过？”
沙和尚说：“吃是没吃过，但是原来我当卷帘大将的时候，见有神仙给王母送过。哥哥啊，给我一个尝尝呗。”
猴哥说道：“那必须的，来来来，一人一个，赶紧吃了。”
老猪馋的都不行了，一张嘴嚼都没嚼，整个果子囫囵下肚，吃完了看猴哥老沙吃的香甜，开始耍赖，问道：“哎呀？你俩吃的是啥？”
沙和尚说道：“人参果啊。”
老猪问道：“什么味儿的？”
猴哥说：“老沙，别理他，自己刚吃完问咱们是什么味儿的。”
老猪舔舔嘴说道：“哥啊，刚才我吃的快了点儿，没尝出味儿来，连有没有核儿都不知道，你好人做到底，我这馋着呢，再去弄几个吧。”
猴哥摆摆手道：“兄弟啊，你当这是大米白面呐，没完没了的，还要往饱了吃？（……那蟠桃也不是大米白面啊。猴哥，你变了）这一万年才结了三十个，能吃上一个你就知足吧你。没有了没有了。”
说完猴哥抹抹嘴，把那金杖从窗户缝儿扔进了童子屋里，任凭老猪絮絮叨叨，走到一边儿不鸟他了。
却说那清风明月两位童子正给玄奘端茶，就听见老猪抱怨：“哼哼！人参果没吃够啊。”两人对视一眼，但绝不秒，赶紧回房查看，就看那金杖倒在地上，又急急忙忙感到了果园。
明月数了数树上的果子，只剩下二十二颗，回头问清风道：“你会算数么？”（……）
清风说：“……会。”
明月掰着手说道：“一共有三十个，之前开园的时候吃了俩，咱俩刚才吃了俩，现在还有二十二个。”
“少了四个，肯定是那伙儿坏蛋偷了，咱们去骂唐僧去。”
两人出了果园，来到正殿，指着唐僧鼻子就是一通骂，给唐僧骂蒙圈了。
玄奘脾气再好也受不了了，说道：“仙童啊，你们这是唱哪出儿啊？有话好好说，怎么了这是？”
清风说：“你耳朵聋啊！骂你偷了人参果呢。”
玄奘问道：“人参果？长啥样儿啊？”
明月说道：“刚才还给你吃呢，你非说是孩子，死活不吃。”
玄奘说道：“阿弥陀佛！那东西我一看就害怕，怎么会偷吃呢，有多馋也不敢吃啊。你们是不是弄错了，可别冤枉好人啊。”
清风说道：“就算你没吃，你的徒弟们可不一定。”
玄奘说道：“那还真有可能……你也别骂了，我问问是不是他们偷的，要是偷了，叫他们赔你不就得了吗。”
“赔？怎么赔？有多少钱都没地儿买！”
玄奘道：“有钱没地儿买？噢，这样啊。那这么着吧，都说仁义值千金，我叫他们给你赔礼道个歉得了。”（……）
明月说道：“……就是他们偷吃的，刚才那个胖子还因为分赃不均嚷嚷呢。”
玄奘就喊道：“徒弟们，都进来。”
老沙在外面听得仔细，说道：“完了完了，怕是偷吃果子被发现了，怎么办怎么办？”
猴哥说道：“嘴馋偷吃，这要传出去多丢人，都不承认啊，都不承认。”
老猪点点头说道：“对对，不能承认。”
三人串了供，这才出了厨房去见师父。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