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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父亲节，儿子今天中考。
昨晚下晚自习后，叫儿子早点上床休息，养好精神备战今天中考。儿子说他睡不着，想再看会书，还想跟我说会话。然后又说：爸爸，你可不可以帮我按摩按摩，揉揉背，捶捶腿，我喜欢你这样给我揉背捶腰。
于是我走进儿子房里，坐在他的床上，给儿子揉背捶腿捏脚板。儿子很静静地趴着，在默默地背一篇古文。我没有打搅他，也没有跟他说话，只是静静坐在他的旁边，给他揉着捏着捶着。
儿子从小喜欢时常给他揉背捶腿，尤其每次大考小考前几天，他说我给他揉背捶腿，陪在他旁边，他学得进，学得好，学得牢。
这样的画面，这样的情境，不禁让我想起了过世七年了的父亲，想起那年中考前，父亲陪我挑灯夜读的那一幕幕情景。
突然特别特别地想父亲。我想：要是父亲还在，那该多好！我们仨就可以好好聊聊。娘常常，我的儿子女儿，父亲的这一对孙女孙子是他晚年引以为傲的事。父亲曾无数次跟娘说，他这辈子值了，儿孙满常，圆满了。就是希望自己能有机会看到他的孙女孙子上大学，他说要亲自送他的两个孙到大学校园里深造。
对于孩子，父亲和娘一样，也跟天下父母一样，就是希望自己的儿孙有出息。
父亲是个乡村教师，他把一生的心血都倾洒在乡村三尺讲台上。父亲总像个孩子，在我记忆里，不管生活有多难，他总是那么乐观；不管他多累，他总会坐下来陪我们谈未来，谈学习，给我们讲名人成长故事，用故事激励着我们。
我从小学到中学，父亲从不给丁点我压力，父亲总换着法儿鼓励我们、激励我们。在父亲的心里、眼里，我们既是他的孩子，也是他的学生，他既像老师那样引导着我们，又如父亲那样教育着我们。父亲的教育，很少很少讲大道理、讲大套话，从父亲的口中，理儿常常在他的故事里，让我知道错在了哪里，应该怎么改，怎么做？
我快中考那会，家里很穷，娘又落下了一身病，腿脚常疼痛得站起了身，就蹲不下来，稍稍坐久了一点，就难以站起来，行走极其困难。
那些年，物质匮乏，常常熬夜书读的我，营养不良，身体虚弱，个子本就矮小的我，更突兀出弱不禁风。
一天，父亲把家里养的那只黑狗打了，炖了一锅狗肉送到我读的中学来，特意跟他的同事，我们的校长说，让食堂的阿姨想法帮保鲜，不让这锅狗肉霉变吃不了。
食堂的阿姨正好是我们寨子里的，我们数学老师的爱人。她知道我家的情况不容易，理解父亲那份沉甸甸的爱。于是，她想着法儿帮我将这一锅狗肉保存了一个星期，让我每天打饭后到她家里取狗肉吃。
这一锅狗肉让我美美地吃了一个星期，就是中考前的那一周。
中考前那几天，父亲每天放学后，他便从他所在那所乡村小学里一路走到我们中学来，陪我复习。我们的校长特别将学校一间杂物间清理出来，让给我和我父亲住在一起。没有床，也买不起床，父亲便找来几个砖头铺在两头，再找来十来块小木板铺在上面，便成了我父子俩的“席梦思”。
我和父亲在这简易的床上，一起渡过了一个多星期。我和父亲每晚坐在一起，他或批改学生的作业，或撰写第二天备课内容。下晚自习后，我便跟父亲一起坐盏只有10瓦电灯下看书学习，昏黄的灯光并没有影响到我们工作和学习的热情。
父亲没有打搅我，只默默地陪着我。每晚临睡前，他总会给我烧着一锅子热水，让我洗脸洗脚。有时我也央求他，在背语文历史政治等课文内容时，帮我看看，有没有背错。
熬过了预考，我上线了，争得中考可以与同龄人竞争考入中等专业学校的机会。那会的中等专业学校国家是包分配的，考上了就意味着可以吃上了皇粮，成了正儿八经的国家工作人员，端上了铁饭碗。
那会，大凡农村学习成绩拔尖的孩子，都会努力去争夺过挤过这座“独木桥”，竞争难度与现在的高考进985、211，有过而无不及。
最后的中考结果，我以605分的成绩挤过了这座“独木桥”，成功上了岸，考上我们州府所在地的一所民族师范学校，那是那年我们整个乡公社13多个苗寨唯一考上中专的孩子。
父亲笑了，娘也跟着傻笑着。父亲说，他后继有人了，他的儿子可以接过他的“红旗”、“党旗”，继续在苗家山寨里的三尺讲台为人民服务了。
三年后，我从师范学校毕业了，便回到家乡苗寨里，跟父亲并肩战斗，一起在乡村小学里当一名人民教师，将自己的青春热血洒给乡村里那一群渴望知识，渴望成才成器的小眼睛。
我默默想着跟父亲在一起时点点滴滴，儿子正投入地背着古诗文，谁也没有打搅谁。
其实我也睡不着，这几天，线上线下充斥着的是关于父亲的话题。我现在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开始能体会当年父亲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要是父亲知道，他的孙女，我的女儿，就要接过他的“衣钵”，当上一名乡村教师，没准他有多高兴，他一生所爱的职业，又传到了他00后的新生代孙女身上。
女儿这个六月底也就要结束最后的实习时光，今年九月，也就继承我和父亲的“衣钵”，当上了一名人民教师。
上个星期日，女儿跟我说：爸爸，我毕业了。我们家又出了一名老师。看着女儿的毕业证书，全省优秀大学生、全省优秀实习名荣誉证书，我为女儿的努力与拼搏而自豪。要是父亲在，那一定是他最开心的时光。
父亲，用一辈子的时光，在乡村教师的三尺讲台上，倾其所有，哺育着一代又一代乡村孩子。儿子转眼就中考了，我似乎又看当年的那个我，看到我中考前后父亲脸上写满的期盼与焦虑。
而现在，我是一个没有父亲的父亲，这些话，我又跟谁说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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