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过来的时候，灯光已经亮了起来

凌晨六点，我过来的时候，灯光已经亮了起来。昨天就知道了娘要起早蒸马齿苋馅的大饺子，也定好了闹钟，但是过来还是晚了。

家中还保持着浓郁的北方过年的味道和风格，年前会柴锅炖肉，会蒸出一大笸箩的各种各样的饽饽。一切都决定于老娘数十年恪守不变的过年策略方针。奇异之处就在于，明明你能闭上眼睛回想起这一幕幕的场景，推敲出甚至包括对话在内的种种过程细节，口鼻间能够嗅得到属于各种食物的香味，偏偏是难以割舍，非要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心中才会安定，才不会有思念的泪水不受克制得夺眶而出。

马齿苋作馅的大饺子，要嵌上黄豆糁、大白菜才更有味道。父亲不能理解打浆机所具备的神奇功能，看我在很短的时间完成他认为很复杂的活计，一直啧啧称奇着科技的不可思议。娘也插不上手，干脆就坐在椅子上，笑吟吟得看我和妻子忙来忙去。

也许，只是乐意看到他们欢喜的样子。

我们弟兄姐妹五个，都是从这间屋子走出去的。几十年的岁月，都是这口铁锅熬出来的。五尺见方的老式木窗窗口，是我们最初望到的世界。丈余长的热炕是我们能够恣意享受的温度，这持之以恒的暖，足以令我们生根发芽。

如今，他们已经老了。

他们的新鲜活力，全部给了我们作为给养，所以他们才有了佝偻的身影，有了枯瘦的手掌，有了满头的苍苍白发。

电水壶的插头松动，电饭煲的插头略紧，娘在倒换的时候，努力半天也没有成功，我却走过去轻轻一按，就搞定了。此时我的心中真是一酸：当年在生产队里号称铁姑娘的生产队长，如今连按入电源插头的力气也没有了。。。

所以埋头下去，一声不吭地愈发努力地干活。剁馅，拌馅，包饺子，刷锅，烧火，装锅，，，，直到把刚出锅的大饺子送到娘的嘴边。娘咬了一口，微笑，说：挺好，这馅不咸不寡的，挺好。

也许，只是乐意看到他们此时欢喜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