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关于星星的影子
我坐在人迹寥落的星巴克，听着近旁的米璐给我讲述着她的医美项目，只盼我一个认可的眼神来获取她的启动资金。“好好的培训学校不干了，搞什么医美啊？”我数落她。“不仅可以赚到钱，还可以把自己和别人都变得更美，人家要变美啊，还要找对象呢。”我冷笑到：“找男人还是找女人啊？”她居然有点尴尬的回答到：“这是一个人生的终极问题啊！”是的，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都带着自己此生的终极问题，这一生大概都是不断求解的过程。她的性取向居然成了她的终极问题，那么我的终极问题呢？我常常觉得其实每一个生命都是宇宙中的星星投射到地球上的影子，这颗星会有许多的影子或者彼此独立或者偶尔交汇。影子们有会存在着好多的投影，就像影分身。那是别人眼中看到的你，别人意识思维中的你，你自己真实的存在，还有你自己意识思维中的你吧。谁曾经是你，你又会是谁？这些问题常常困扰着我，总不像我的工作那样简单易懂。我做着这个时代最赚钱的行当——金融业。简单的来说，有人把多余的钱给到我们，渴望获得额外的收益。也有人把自己的资产给到我们渴望换来变现的资金，他们愿意支付高额的利息，然后去投入运营获得比利息更高的回报。我们的收益就是利息的差额。我生来就是干金融的吧，从银行到资产管理公司一路上做的顺风顺水。我总是能找到适合的人信任我而愿意把资金交给我，我也总是能找到适合的项目把资金投出去再收回来，赚个盆满钵满。因此不到30岁的年纪已经成为了银行行长，然后短短几年又做到了资产管理公司的副总。我是别人眼中的幸运儿，体面的工作，不菲的薪资，翻手是资金覆手是资金。但是这些年，金融行业的口子被政策撕开，越来越多的外行人涌入这个行业，让这块蛋糕碎了一地。大量的卷款跑路，剩余的不良资产，劣币驱逐着良币，谁的日子都不好过。从星巴克走出来，习惯性的打开手机看了一眼股指，我他妈的恨透了股市，这些年让我的资产一缩再缩，白花花的银子打了水漂竟让你看不到一个水花。米璐建议我们一起吃晚饭，我冲她一乐：“姐姐我只跟男人约会！”说起约会，就像记忆中远古的恐龙那样陌生。因为上班以来，无休无止的考取各类资质认证，按部就班的各种业务类饭局。就连吃饭这么基础的事情都是满满的目的性。一顿饭要拉来多少资金？一顿饭要搞来几个项目？一顿饭要听多少大姐大妈们关于她的丈夫她的孩子的唠叨？一顿饭又得应付多少次肮脏龌龊的目光？……有人说，活着就像一个旋转的陀螺，根本停不下来，停下来你也就歇菜了。而我宁愿相信自己是某颗星星投射再地球上的影子。某一天，影子会化作一道光回到星星的怀抱。从前的我没有时间约会，现在的我就更加的没有了。因为超高的不良率也始终困扰着我的公司，今年的利润指标根本不可能完成了。年底预审过会的项目有一大批，但是资金链吃紧。出来透透气还要回到公司继续加班，继续深夜中的各种讨论会。公司里，行政Amy姐正在统计加班饭的份数，几乎是全员都在岗。我叫来了市场部的“威武杨”，把这个季度新出来的各项数据及分析汇总好跟我汇报。“威武杨”长得又高又壮，身高186公分，体重差不多快200斤了，比我大4岁，是个厚道可信的理工男。从银行到资管公司一直是我信得过的下属。外拓营销经常带着他，好多合作商开玩笑说他是我的私人保镖。他的材料还是跟以往一样的缺一少二。说实话，论能力，确实差了些，可是我知道他经手处理的每一个项目都不会跟项目商做小动作来骗取公司的投资。项目商暗地的任何小动作只要他知道，一定如实汇报。在我看来，忠诚的品格比精明的能力重要的多。我需要亲自把数据分析做出来，还得逐级汇报呢。刚开始着手处理，总裁助理李珈就敲门进来，说陈总叫我去办公室商量事情。陈总其人陈克，是沪上年轻的金融家。38岁的年龄就管控着近百亿规模的YS资产管理公司。过手的项目动辄几个亿，十几亿……手底下有五个副总，金融圈人称YS“五虎将”。而我，更愿意称呼那除我之外的四个人为“四大天王”或者YS“F4”。然后我自己好像可以独善其身似的冷眼旁观这家公司的起落沉浮。至于这四个人我都不愿意浪费笔墨去描述，甚至懒得公开他们的名字。虽然我们是同僚，除了工作几乎没有交集。花边新闻倒是听说一些，比如和某某女下属或者在外面花天酒地之后搞来的女人安排在公司，诸如此类。当然，在金融圈又有谁的名声能好呢？比如说我吧，我是“五虎将”中唯一一名女性管理者，但除此之外，我被说成是陈克的情人，因为我工作十余年来至今未婚，而且从银行到资管一直与他同事，好像我人生中的一切成就都是他给我的，而我自己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拼搏努力都被这莫须有的关系一笔勾销。自从我加入这家公司就被这狗血的绯闻喷的全身透不过气。是啊，当年他给我们所有新入职的员工做培训。从最基础的银行业务再到高阶一点的职业规划。他个子不高，170出头，人很清瘦，眼睛明亮，眼神伶俐。他的声音温柔而有力量，他的笑容真挚而又得体。他曾经告诉我金融业未来的发展方向，我们必须怎样努力才能在行业的转型中带来成长机遇，也曾经指导我要在职场中做怎样的调整和规划才能步步为赢、不落人后……从自我提升角度来看，他确实帮助并且造就了我，我似乎应该心存感恩。可是，当我走在相亲的路上，又是谁急匆匆的喊我回去开会；当我遇到一个可以尝试约会的对象，又是谁打发我出差跟项目一直跟到项目落地但是对象如鸽子般飞走。从个人生活角度来看，他一定是仇人派来毁我的。开会可以请假吗？不！出差可以换人吗？不！他总是那么决断又自大。在后来，他一直是我的绯闻男友，我的生活和工作已经融合到无法割裂了。我最好的闺蜜也会问我：你爱陈克吗？当我坚定的回答“不，我们只是同事”，对方竟然觉得我一定是因为心理自卑而不敢承认。这就是生活，别人定义了你，你很难推翻，于是你生活在别人定义的角色里，有时候自己都模糊了自己。我走进他的办公室，他正低头看各个部门汇总的经营数据。当他抬起头来看我，我发现他脸部的肌肉在抽搐。他一向从容自信，偶尔焦躁忧虑的时候才会犯这个毛病，看他这次抽搐的频率，我预感中的灭顶之灾似乎步步逼近。降薪、裁员、缩减成本来维持利润的悲剧将要再一次上演。“ANC那个项目的续期肯定批不下来了，你看看还有什么方案能解决？另外，年底可能要大动。杨俊良这个人还是算了吧。”他居然动人动到威武杨的头上。“杨俊良？我把他从银行挖过来，跟着我们一起开荒，现在业务刚刚开始向下走，居然直接干他？我不同意。她妻子在家带孩子，本来没有收入的。”“这个跟工作没有直接关系吧。不是我们要考虑的范畴吧。我就是告知你，不是跟你商量的。”他的每一个结论都不容你质疑，不容你辩驳。我刚要开口，有人敲门进来，是F4中的其中两个。他示意我坐着，一会儿还有重要的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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