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1-25

                乡村素描

1

郑山乡是广安市的一个山旮旯，火丰村是郑山乡的一个山旮旯，郑山到银汉的公路经大垭口，穿火丰庙，再沿着来苏寺脚下蜿蜒而去，硬是把火丰村撇在了一边。

站在瓦鬓岭往下看去，白墙黑瓦隐约在了茂林修竹之间。

山居是寂寞的，没有年青人的喊叫，没有小孩子的哭闹的山居更觉时光悠长。在这寂寞的一方天地里，生活着两个老人，一猫一狗，六只鸡，八只鸭子。因为没有玩伴，猫和狗成了朋友，经常一起玩闹嬉戏，鸡和鸭子天黑的时候进同一个笼子。两个老人年青的时候或许吵过闹过，打过骂过，现在老了，老头儿双目失明，行走不便，长年卧床，但在天气好的晴暧冬日，老太太会扶老头儿起床，扯着老头儿在地坝里转圈圈。

2

六只鸡，两公四母，公鸡高大健壮，母鸡丰腴圆润，它们都毛色光滑，长得很漂亮。

两个老头儿这几天很开心，春节临近，家里热闹起来，儿女们都赶回来陪他们过这中国最大的一个节日。老太太想杀一只鸡过年，左看右看，哪一只都很漂亮。

家里新来了一只母鸡，是小儿子走亲戚时亲戚送的，老太太要杀它的时候看见鸡脸红红的，是一只正在下蛋的母鸡，老太太在它脚上绑了一根布条，把它放在笼子里。

早上笼子打开，鸭子们呱呱叫着，摇摇摆摆去了田里，公鸡咯咯咯叫着，领着母鸡去了屋后的竹山里。

中午时，怎么都找不到那一只刚来的母鸡了，全家人屋前屋后都找遍了，六只鸡都还在，就少了刚来的那只母鸡。

那只母鸡孤独的在地坝下面的胡豆田里。一只公鸡看见了那只母鸡，在地坝里一展翅扑啦啦飞了下去，跳上了母鸡的背，在全家人的注视下完成了它们的结婚仪式，一路上公鸡咯咯叫着，把母鸡领回了家。

天擦黑的时候，鸭子蹒跚着回来了，鸡早早就等在地坝里了，老太太把一个稻草编的圈子放在地坝里，上面放上一只铁锅， 舀了一些谷子在铁锅里。鸭子用它们扁扁的嘴撮，鸡用尖尖的嘴啄，挨挨挤挤热热闹闹围着铁锅开饭。

四只母鸡都不让新来的母鸡接近铁锅 ，它们吃剩下的都不让它吃，它一走近，它们就用尖尖的嘴啄它，它只能捡掉落在地坝里的谷粒，或是它们去旁边的石槽里喝水的时候吃几口，两只公鸡对此视而不见，持中立态度。

它融入这个家庭还需要时间。

  3

它们在这里多久了？十年？二十年，久得它们自己都忘记了。

它们在地坝边上，和几棵柏树为邻，一起守护着这座房子 。

它们亲见了孩子们用欣喜的眼神看着它们开花 ，它们亲见了孩子们用胖乎乎的小手摘它们成熟的樱桃放进他们红嘟嘟的流着口水的嘴巴，它们亲见了孩子们背着小书包上学，它们亲见了他们吹吹打打结婚出嫁。

它们一起亲历了这座房子所有的欢乐热闹，只是随着年月的增长，它们越来越少看见已经长大的他们。终年陪着它们的，是两个日渐苍老的老人。

但它们一如既往的开花，一如既往的结鲜灵的晶莹剔透的樱桃， 它们和两个老人一样，愿意用一生剩余的时光，守候孩子们不能确定的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