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草散乱在牢笼的各处,那些囚犯们觉得硌,便拢了邻近牢笼里能够得着的杂草,垫在自己的身下缓解,也因为这样,关押着陌如锦的那间牢笼里的杂草稀疏得可怜,可心如死灰的人哪里还会在意肉身是否疼痛?
她的头始终低垂着,回忆着同小凤仙的过往,她在想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了小凤仙的,是第一次同台时,阳光照在她精致的面容上,被她眉眼间的英气所吸引,还是在那些日日夜夜相处的时光里,不经意间流露出惺惺相惜的情愫,温暖了彼此的心,才让她们爱上了彼此的?好像都不是。
陌如锦摇了摇头,可是,终究世俗不允许两个女子在一起有什么好结果。
苦笑浮现在嘴角,她抬起头来看了看昏暗的四周,“这便是我最终的归宿吗?呵,也好,也好。”
“你想死在我手里?”
将军的声音出现在头顶,陌如锦抬头看去,不知何时,他已经站在了自己旁边,至少方才环视四周时,她并没有发现他。
一个迈步走到陌如锦面前,弯下腰身迎上她的目光,将军的脸上没有预想中受过伤的苍白,反而很是红润,“有些事情已成定局,你纵使拼了性命,也改变不了什么,不如早日想通了,放过你自己。”
“呵,将军这是何意?胜利者的嘲讽吗?”
陌如锦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仇人,真恨那一刀没能要了他的命。
“你这样看着我也是无用,喜宴上行刺,你本就没打算活着离开,刺杀朝廷武将,是要株连九族的,不过军师早已调查过陌姑娘的家事,你自幼无父无母,被岳红班班主捡了去,才活了下来,所以,你便觉得没有牵挂,大不了就自己死。”
将军蹲下,直视着陌如锦,“我说的,没错吧?”
“呵,”陌如锦冷笑,毫不避讳地直视了回去,“将军既然都猜到了,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陌姑娘可知,戏班子便是你的九族?也包括了……“故意拉长了尾音,将军上下扫视陌如锦,他不相信这世上再没有激起她求生欲的东西,”呵,你的心上人小凤仙。”
听到小凤仙的名字,陌如锦果然脸色稍变,明显有些慌乱,“你都知道了?”见将军不语,只是微微挑了下眉毛看着她,又道:“我做的一切都同她没有任何关系,要杀要剐随便处置,但请你不要伤害她,况且,才刚娶进门的妻子,你舍得杀了她?”
“知道怕了?”
将军的脸上浮现出笑意,“还以为陌姑娘这般破釜沉舟,是早就抛开了一切。”
陌如锦愣了片刻,眼前这个面上带着得意笑容的混蛋,怎么话里话外似乎想要让自己活下去?转念又想到他强娶了小凤仙,难不成是想让自己一生都活在爱而不得的阴影里?不由得心里恨不能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如今我为阶下囚,想怎么样处置都随你,多说无益,将军请回。”
“那好,你便在此好好反思吧。”
将军转身,又对两旁的官差吩咐道:“你等要好好招待陌姑娘,待她想明白该如何了,再命人回禀。”说完,颇有深意地回头看了陌如锦一眼。
“是!”
“是!”
将军走后,差役们狐疑地对视,将军口中的“好好招待”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真的好生伺候着?可若要好生伺候,又怎么能将她关在这里?可若不是……
看了看陌如锦的处境和憔悴,差役们马上明白了过来,这分明就是要让陌如锦招认什么,比如说,行刺一事背后的真相。
将军方才也说了,陌如锦的九族里包含了小凤仙,她虽是个戏子,可如今身份大不相同,将军夫人的头衔戴在脑袋上,怎么能轻易就被人连累得丢了性命,况且,若认真计较起来,身为夫婿的将军本人,也难保不被陌如锦所牵连。
将军定是不想引火烧身,才将陌如锦关押起来,只要为将军拿下陌如锦亲手画押的证据,所做一切皆由失心疯引起,那就能让将军免于牵连。
失了心的疯子作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都不算稀奇,朝廷也不会对此事深究。
况且此事若是办成了,也能让自己在将军面前显露一番,说不定还能升官发财?
想通了这些,差役们脸上露出了笑容,区区一个女子,能强硬到哪去?要拿到她的供词,简直比吃饭还容易!
牢笼再次被人打开,铁链子落地发出“哗啦”地一声响,陌如锦抬头,目光看向了手里拿着镣铐的差役,她苦笑,“呵,不用上枷锁,我跑不了,更不会跑。”
“你倒是想跑呢,有我们哥儿几个在,你跑得出去吗!”
差役不屑地嗤笑,还是脑袋一甩示意两旁给陌如锦上了枷锁。
站在身侧的另两名差役马上上前,“陌姑娘,得罪了。”
将陌如锦拉起来,镣铐缚了手脚,架着她去了审讯的房间。
铁门关起的一瞬,房间陷入一片黑暗,陌如锦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等了许久,始终不见再有人来。
完全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后,陌如锦总算能够隐约地看清一些东西,这才发现其实牢房里还关押着另一位犯人,只是那犯人不知是死是活,同自己一样被固定在刑架上低垂着脑袋。
"你……"沙哑的嗓音吓了自己一跳,陌如锦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又对着黑暗中的人说:“还活着吗?”
对方似是虚弱到无力回答,脑袋仍旧低低地垂着,只是手腕轻微晃了晃,让铁链子发出微弱地声响算作回应。
黑暗中虽然看不大真切,可陌如锦却觉得这个人晃动手腕的动作看起来很是眼熟,正在心头狐疑着,就听“吱呀“地一声,门开了。
门缝里透过来的光芒虽不强烈,却也晃得陌如锦一阵眩晕,习惯了黑暗的她突然见到光明,自然地闭紧了双眼。
“端进去,动作快。”
这是领头差役的声音,虽然一时睁不开眼,可陌如锦却能认得出这个人的声音,把自己关进审讯牢房之前,就属他的话最多。
关了自己那么半天,忽然打开门来放什么东西,谁知道是要耍什么花样,陌如锦微眯着眼睛,隐约中瞧见两个差役正抬着桌椅进门,门窄了些,进来时有些磕绊,身后另一名差役手里提着个什么东西默默看着,一副不打算帮忙的样子。
桌椅摆好之际,陌如锦的双眼也终于适应了周围的亮度,烛台上的一小截蜡烛让整间牢房显得昏气沉沉,差役们的影子映射在墙上,地府魔鬼似的鬼气森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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