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的妙处
一毛钱能买到什么?
在我小的时候,小县城最繁华的地方当属电影院门口那一片儿地方。那里有卖瓜子的小摊,摊主在他面前的一大笸箩瓜子上面早已经替你准备好一叠卷好的纸筒。纸筒里装好足量的瓜子放在一边,五分钱的一个小卷纸筒,一毛钱一大卷筒,等你付钱。卖醪糟的是一个小车子,车子上安装着拉风箱,炉子里的煤火将灭未灭地亮着红光等你,一毛钱给他,他会手脚麻利地拉风箱扇旺火,炉子上坐一个小小的锅添水,水开后打鸡蛋,鸡蛋开花溢满锅里飘荡时,放进一勺醪糟,再加入一勺白糖,锅要满满地溢出来时,端起锅,倒入一只白瓷碗里,刚刚好倒满一大碗,碗里放一个白瓷勺子,端给你面前,一股甜甜的酒香扑鼻,白瓷碗里,飘散着黄的是鸡蛋丝,白的小粒是糯米,拿起勺子小小的尝一口,真好喝。
电影院门前还有糖杆,还有酸酸辣辣,红油油的凉皮、凉粉……还有卖棉花糖的小摊,小半勺白糖缓缓放进去,摊主脚下踩着踏板,不一会儿,小口里就会飘出许多白丝来,用一个细细的纸棒在上面缠,一会会,就会缠出一大卷棉花糖……,棉花糖摊边围着的小孩子最多的。交给一毛钱,接过一大棒棉花糖,在一堆小孩子眼巴巴的翘望中,细细地舔一口,手里拿着棉花糖的小孩此时成了天底下最最幸福的人。
在街道两边的糖烟酒商店里,还有水果糖,一毛钱给售货员,也能买到花花绿绿糖纸包着的水果糖,能买好几块,糖一块块细细地含在嘴里,一点点等它慢慢融化,甜丝丝的味道要悠长,再悠长些,包糖的花纸还要留下来夹在书里,回忆好长时间。
一毛钱,对一个小不点来说,可以买一个平日里最向往的零食,来滋润长久以来的焦渴与美好,安抚长长久久的期待与向往……
我家离电影院不远,我经常跟着一帮小不点儿在这些小摊边留恋、游荡,看他们招徕顾客,看他们娴熟地操作。也经常幻想兜里能有一毛钱,买这些好吃的,可是兜里经常空空,只有空羡慕的份。
真有一毛钱,别提我多激动了,我攥紧这一毛钱赶快穿过小巷跑去电影院门口,出了小巷口,就是繁华的西大街,向左拐,卖糖杆的在呦喝,卖棉花糖的前面还是挤着许多小不点,卖甜醅的锅里冒着热气,散发着诱人的酒香……,要知道我可是最爱喝甜醅,最爱喝醪糟。
向右拐,就是街道边的商店,那里面有水果糖。此刻,那些平日里诱人的零食全部隐身,那些平日里眼巴巴地羡慕,那些假设有一毛钱后的幻想全跑到了爪哇岛,我直奔右边街口的人行道,人行道上一片片地摆满了小人书,有好几个摊位,一毛钱可以看三本或者五本,我把手里捏成一团的一毛钱交给那个半大的小伙子,开始赶快搜索要看的小人书。一本、两本、三本,找好后让他看仔细,然后我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台阶上,如饥似渴地看起来。一本小人书往往要细细地翻看过几遍,时间晚了,我才会起身还给他,然后晕晕乎乎地回家。此时,那些小摊还在夕阳下披满金光,我却疲累地走在小巷的暗影里,满脑子刀光剑影,侠肝义胆,旌旗飘飘……
再大一些,小人书已经看到差不多,再难搜索到没有看过的,此时阅读也上了级别,看作文书,看《儿童文学》、《少年文艺》,还有一些童话故事书。能有书看,能借到书看的机会毕竟有限,但我还是想尽一切办法找书来看,实在没书可看时,我就会枯坐在板凳上,翻新华字典,翻成语字典,一页页翻过去,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过去,学会了许多古文里字词不同的释义。
某一次,我前后同学抢一本书,是一本儿童文学,他们俩下手都狠,结果那本书被硬生生扯成了三截,可怜兮兮地扔在一边,他俩谁都不要了。我捡过来,将它们拼凑在一起,津津有味地看起来,不过是看完一页,要同时翻三次罢了。我的一个老师走过来,瞧见我这么看书,很不屑:“瞧你看的难受。”对一个急切地要从书里获取故事的人来说,我一点都不难受。
我在书里读到许多的故事,成了一个装满许多故事的闷嘴葫芦。但是常常抱着书的人,有很多的欠缺,我的体育太差,我不会跳绳,不会踢毽子,还不会打沙包、更不会跳舞……当我的同伴们,一起玩的开心时,我去哪个队伍,都是累赘,都是最先被淘汰的,好在我立马又坐一边抱着书看起来,她们玩的兴高采烈,我看的津津有味、乐的满心开花。
初中的日子,其实很难堪,我一开始去就被班主任拒绝,我只好跟在这个老师后面,一直跟着他,央求他要我。一直跟到第三天,班主任老师才收下我,我才入班,安排座位。我自始至终没有告诉父母,事情的经过,我原以为他收下我,我就万事大吉,可是事情并不是这样。
我的确是一个不认真,不努力,上课不好好听讲的学生,还爱看闲杂书,但是我很胆小,言语少,是一个很安静的一个学生。
班主任老师每天都要坐在教室里神侃一通闲话才放学,此时每一个同学都是面带笑容,认真地听班主任闲聊家常,但是心里却比油锅冒烟还要焦急,他们的手都紧紧按在书包带上,只等一声令下,就开跑。其他班级老早都放学了,自己肚子都饿的咕咕叫,晚上还要上晚自习,跑回家吃饭再跑回来上晚自习,都快要来不及的。
我呢,看过了许多故事,对他的东长西短的闲话很不愿意听,我常常埋头看书,或者低头想入非非,他总是看出我心不在焉,会在闲话中拐一个弯,直接对我发话:“有一个学生,上次考试第八名,这次考试十八名,下一次考试二十八名,再一次将是三十八,四十八,五十八,六十八……”他笑看着我,全班同学心领神会,眼睛齐刷刷对准我,注目这个将要滑到全班最后一名的人,我抬起头看了看他意味深长的脸,再看看那些四面八方聚集的目光,形态各异的神情,继续低下头干自己的活计。
再一次,他又在一次例行的放学闲话中发出呐喊:“二王!”全班同学一起转过头,盯着我哄堂大笑,当时二王是全国通缉的逃犯,全国妇孺皆知,街头巷尾都在广泛议论,我抬起头看了看他愤恨的脸,没有吭声又低下了头。
再然后,他要我请家长,我不敢请父亲来,担心父亲被他训斥,担心他会不要我,要父亲带我回家,我心里忐忑不安地上学,放学,上每一节课前,或者每一节课后,我都非常害怕他会冲进来,逼着我去请家长来,好在他忘记了,还是对一个不吭声的女孩子无可奈何,他终于再没有提起请家长这件事。
我其实很早时,就认识我的这个初中班主任,他是我家的邻居,和我的亲戚家隔着一个小巷子。他想借我亲戚家的围墙搭建一个厕所,亲戚不同意,两家开战,站在各自的地方骂起来,我是一个小不点儿,站在旁边,不过我只是站在旁边站了一会,没有说过任何话,后来觉得没意思,就跑开了。现在,他却是操控我初中生涯是好学生、差学生、坏学生,还是无可救药的学生的班主任。
在这样的郁闷的气氛里,我一天天挨着,好在有书,一本本地看下去,迷恋在故事里,忘记了自己,也忘记了自己的难堪。又一次,他站在我的前面开涮我,我低头看书,耳朵里全然没有吸收他的讥刺挖苦,只是偶尔抬头看看他,心里嘀咕一句:怎么还不走?然后继续低下头看书。
初三时,一次数学考试,我的同桌小声问我“这道题你会吗?”我正陷在那道题里,草稿纸画了一页又一页,想要贴近的目标还在天上漂游,无影无踪,我摇摇头,说自己也不会;但是我坚持做不放弃,坚持换不同方法做的时候,忽然柳岸花明,有一条路忽然通了,我顺势解开了这道题,也同时解开了后面的所有题目。
发试卷的时候,老师站在讲桌前,很慎重地特意向全班说明,这次我的成绩突然考了九十多分,是全班第二名,他觉得很惊奇,想我该是抄别人的,他把我前后左右同学的卷子都找出来查看过,成绩都不过是五六十分,我的成绩看起来不是抄的。我没有多想,他已经在全班说明了过程,他亲自调查过,验证过,承认我的成绩不是抄袭,我很开心地接过了自己的试卷。
那次考试,我们班的同学考的并不是很好,他上课老是爱说闲话,话说到差不多时间才匆匆讲课,还没讲多少内容,下课铃响了,只好仓促结束讲解。每天都是来不及讲清楚函数,讲不清楚几何图形,所以,几乎全班同学都学的云山雾海,我只不过是坚持啃课本,对着例题不断地研习,终于啃出来效果。
初三时,走马灯似的换了好几个语文老师,最后一个语文老师,发现了我的特长,课文背的快。考证过几次后,语文老师向我的班主任夸起我:“她学习认真,背课文背的又快又流利。”可是他的一片好心,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我还是常常挨批的那个。
某次,我又出了一点差错,被他抓住,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整整劈了一个晚自习。我只好再祭出辟邪大法,全心全意看书,抵挡他的纷纷扬扬,不倦不歇攻城之箭。他的声音响彻在耳边,但我充耳不闻他究竟说的是什么。第二天中午上学,我的一个女同学赶过来嘻笑我:“瞧你昨晚,被老师骂了整整一个自习!”我傻傻地问:“他都骂什么呀?”我的这个同学一听,笑意立马收住,脸色一变,撇下我,扭头自顾走了。
我有点索然,有点晦暗的初中生活就这样结束,好在那些我读过的书,好在我贪恋书里的故事,他们给我撑起一个虚幻的世界,让沉浸在其中,全然不在意自己身处的难堪与窘困。
其实,回想起来,我并不是老师全力苛责的那一个,经常会有他的学生聚在一起,一个个笑着回忆,或者激愤地说着自己、某某同学被这位老师苛刻对待的场景。唉,老师也不会教学生,只是沿袭自己的老师如何教育自己的方式。
高中时,抄了许多喜欢的诗词,跑到野外去背诵。站在河堤边,山峦纵横,起起伏伏,围裹着小城,近处的山势雄伟陡峭,远处的次第延伸,一层比一层浅淡,犹如水墨山水。河水在曲曲折折中向远处流动,平缓处流的从容,狭窄处脚步加快,遇见石块,绕一个弯子又快乐地前行。山坳里,一丛丛树木下是一座座小小的的院落,安静悠长的时光在遥远处平平铺展。
我一遍遍背诵诗词,忽然觉得,无论是烟霞弥漫的傍晚时光,还是阳光灿烂的春日,诗词里的景色灿然明媚在眼前,它们不带一点忧伤怀想,只是在季节里绽放心怀,绽放笑容,绽放喜悦……
垂柳在阳光下垂下它的一根根丝绦。黄绿色的嫩芽儿,娇羞地翘起它的手指,在徐徐春风里荡起秋千。一朵朵山花烂漫在枝头,它们扬起开心地笑脸,欣喜地打量着周围。落花纷纭里,它们也在追逐嬉闹,不倦快乐。
秋日湛蓝的天空下,一片金黄的树林,黄的缤纷,耀目,风儿吹过,它们一起开心地合唱着,每一片叶子都在努力地高挑起自己,将心儿飞扬在天空。即使狂风刮起来,卷起叶子狂舞,它们也依然开心,借着风在空中舒展,飘摇。
所谓的伤时感泪,不过是个人赋予了景物自己的心语,他的忧伤怅恨如春水浩浩荡荡:“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他的闲愁孤寂如漫天飞絮,不知所终:“试问闲愁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一首首诗词背过去,诗人的眼前风物里更多寄托着他的不忿与纠恨,他的忧伤彷徨,他的开悟与豁达。
但是自然依然是明快的,我在眼前的景物里看见的是快乐,安恬,美好,从容。山峦敞开怀抱,用最舒适的姿态卧看自然生发成长……草木竞相成长,在季节里不断将蓬勃的生命最大限度的;雨细细密密,淅淅沥沥地从天而落,斜斜地落在树上,草地上,响起一片幽密地“梭梭”声,这就是万籁俱寂里听雨。每一片叶子,都被洗的清亮,展开了它们新奇的眼睛。如果雨点大一些,一滴滴打在叶子上,叶子会跳起欢快的华尔兹。一滴滴下来,转一个圈,回复到起点,再一滴落下,再转一圈华尔兹,一圈圈,叶子很陶醉。
我追随着小溪看水,水边水草叶子修长,纤纤柔柔,茂密丛生,溪水清澈,汩汩流动,搅动着水草摇摆不停;我在小河边看垂柳斜倾着身子,将一树枝条微笑地悬垂在水中,和小河亲昵,夕阳将金光照射在水面,照射在柳树上,这就是河畔的金柳,金光灿灿。
我一个人踟躇在水边,一个人在小树林里游荡,我很开心诗词打开了我的眼睛,让我看见了一个欢畅美好的自然,让我能独享它的美妙与静怡,让我能和它心意相通。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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