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碰瓷

【齐帆齐微课第15篇，3756字数，共累积41021字数】

深圳的梅雨季节，阴雨连绵。今天是周六，照旧下了一整天雨，天气阴冷阴冷的。

子夜，阿成送走最后一位顾客，正准备关上店门，回家休息。突然发现不远处的街角，两个身穿雨衣，骑着自行车的人，迎面相撞倒地。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阿成的心没来由地痛了一下，那场久远得刻骨铭心的雨天碰瓷往事，在阿成脑海里清晰浮现出来。

雨天

阿成想起多年前的自己，刚从农村出来时，羞怯不自信，经常用怯生生的眼神，观察着周围忙乎的人们。那时候的阿成，特别喜欢把自己装在一个套子里，仿佛这样更安全一些。

阿成刚来到这座城市时，举目无亲，周围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他起初想找个工作谋生，也努力尝试过几次应聘，都被各种理由婉拒了。他有些灰心，再也无法鼓起勇气去尝试。在之后的日子里，阿成靠着从家里带来的钱，过着能填饱肚子的生活。

现在，阿成眼看着身上的钱，花得所剩无几了。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忍饥挨饿，露宿街头了。房东已经催缴过几次房租了，怎么办呢？

现在去找个工作也不现实，解决不了眼前的问题。自己在这里又没有一个朋友，想找人借点钱，都没有门路。可当务之急，他还是要先解决眼前手头拮据的困境，有没有来钱快的方法呢？

沿街卖艺？自己空无才艺，拿什么去卖艺啊！自己那个南瓜嗓子，只怕一开口会把路人都吓跑了，阿成苦笑了一下。

乞讨？不现实。自己这么年轻，谁会愿意把钱给自己？还会被路人鄙视，年轻就想不劳而获，阿成摇了摇头。

去偷？不行不行，要是被警察逮着了，是要进局子的，况且自己也不会偷啊！阿成无奈地再次摇了摇头。

碰瓷？是哦，以前在家乡看过别人做过。嗯，这样做不会被警察抓，又能快速搞到救命钱，这个办法好！阿成猛地从坐着的凳子上跳了起来，他为自己的聪明想法欢呼雀跃。不过，他想到碰瓷可能会导致自己受伤，立刻安静下来，双眉紧蹙。

不行，必须好好想想，要有一个既不能让自己受伤，又能快速来钱的碰瓷方法。

如果去碰汽车？保不准会手上骨折，严重地会一命呜呼，这可使不得。

碰摩托车？危险性也很大，摩托车的冲力足，搞不好也会受伤严重。

自行车呢？ 这个方法好像危险性低一些。即使两个自行车相撞倒地，顶多蹭破一点皮，不会有太大风险。但是，怎么保证能让对方感觉自己受伤严重而愿意赔钱呢？阿成冥思苦想起来。

有了，弄一包鸡血回来，放在身上。如果相撞了，自己没有受伤，可以赶紧涂抹到胳膊或腿上。这个注意不错，就这样办。

阿成计划着，赶紧行动起来，准备需要用的道具。

那是一个周六的下午，天灰蒙蒙的，下着小雨。阿成出门前犹豫了大半天，一直思想斗争着要不要这样干？毕竟这样做很缺德，他也是没法子了。

他看了看自己租住得巴掌大点的屋子，这已经是自己能租住得最便宜房子了，如果再不交房费，只能露宿街头了。就干这一次，完了自己就出去找工作，不再冒这个险，阿成不断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他在一个没有太多人的路上，推着一辆破车，观察着对面的来人。一定要找一个好拿捏的，最好是一个女的，这样好说话点。

等了大半天，阿成正想犹豫要不要放弃这个计划，就看到对面远远有个骑自行车的女人，低头费力蹬着车子，一副急匆匆的样子。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阿成再也不敢多想，不顾雨天路滑，骑上车，对着对面低头骑车的女人，直直地撞了上去。

只听“砰”的一声，两辆车相撞，阿成直直摔了下去。等他回过神来，发现那女人正在从地上爬起来。他赶紧检查了自己一番，发现没有受伤，这可不行。亏得自己聪明，留了一手，赶紧趁这女人没有反应过来，准备好一切。

于是阿成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鸡血，涂到自己的胳膊上。好在周围没人，不然自己糗大了。

阿成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用眼睛的余光一直扫视着那个被自己撞到的女人。兴许是这个女人急着去办事，她爬起来看看自己没有受伤，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车子，就准备骑车走人了。

那怎么行？ 阿成肯定不会错失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好机会。

他一步上前，拉住那个女人的车后座，同时伸出自己那只受伤的胳膊，一句话也不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个想溜之大吉的女人。

这女人被阿成的举动吓得不轻，阿成看到她眼里闪现出一丝害怕的神情。不过，她很快就镇静了下来。

“我跟你一起摔倒，我一点事儿都没有，你怎么会伤成这样？” 女人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阿成，搞得阿成感觉像犯了罪般。不过他一直给自己加油鼓劲，不能临场退缩，否则真地穿帮了。

阿成一句话都不想说，他也不能说。就跟个小孩子的似的，一只手紧紧攥着女人的后车座，固执地向女人展示着另外那只血淋淋的胳膊。

女人说她赶路，着急去上课。可是阿成如果放走了她，谁来为他买单呢？

女人看阿成不说话，也不撒手。她索性不走了，打了110报警电话。

警察很快就来到了现场，分别询问了女人和阿成，了解事发时的情形。

他问阿成感觉如何，是否需要去医院？ 阿成说先不用，把这事解决了，回头自己去就行。

警察看阿成的态度是这样的，于是就问他想怎么解决？

阿成说希望女人能给500元的治疗费了事。他才不想搞得沸沸扬扬呢，只要达到目的就行。

不过女人不答应。她一直在质疑阿成，一副被人宰了的气愤模样。女人嘴里反复说着那句话：

“我跟他正面相撞，一起摔倒了，我一点事儿都没有，他怎么会伤成这样？谁知道他身上的血是不是真的。”

不管那个女人说什么，阿成始终是一副受伤无辜的样子。

警察没法，跟女人说：“ 如果你不相信，那就带他去医院检查吧，毕竟伤得很严重。”

女人也不肯带阿成去医院。她说这明显是碰瓷儿，她才不想去为这个事情买单。

阿成在旁边听了，装出一副气得要命的神情。

女人还不愿意罢休，对着阿成说到：“我看你年纪轻轻，做个什么工作不好，跑出来干这种坑人的营生？”

女人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想让我给你赔钱，门都没有。”

女人的话，深深刺痛了阿成的心。阿成低头不语，一直默默地站在旁边。阿成心想，反正警察已经来到了现场，总会解决这个问题的。

这时候，周围也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人。警察不想太多人围观，希望尽快解决这个问题了事。随即问女人想怎么解决问题？不想给500远，那就给300或200元，看是否同意？

女人被气得要命，反复说：“让我给他赔钱，门都没有，一个碰瓷儿的。”

周围的人纷纷指点那个女人：“撞了人还不管不顾，怎么可以这样呢？”

有位老大爷实在看不过眼，就说：“闺女，实在不行，你去药店买些药品来，先给人家清洗包扎一下伤口。这还下着小雨呢，这伤口要是被感染，变得严重了，以后会更麻烦。”

女人听了老大爷的话，看了一眼旁边的警察，随即给她老公打了电话，让老公在赶过来的路上买一些清理和包扎伤口用的药品。

阿成在一旁观察着这个女人，心想自己终究还是失算了。本以为找一个女人会让事情好办些，没想到这个女人性子这么倔，一点也不服软。

女人的老公很快赶到了，女人开始给阿成处理伤口。她一副嫌恶的样子，让阿成很是不爽。

女人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把药品直接扔给了阿成，让他自己去搞定。

阿成默默地接过药品袋子，跟警察说：“算了，我自己来处理下伤口就行。”

警察看到事情有望尽快了解，也来了个顺水推舟。他对阿成和女人说：“既然这样，那这事就这样吧，以后你们骑车还是要小心些。”

警察又对着围观的人群说：“大家都散去吧，雨天路滑，大家骑车尽量小心些，避免发生这类事故。”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了，警察和女人、还有女人的老公，都离开了。

阿成看着倒在地上的自行车，又看看拎在手里的药品，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扶起自行车，慢慢往自己租住的地方走去。

到了家里，阿成把胳膊上的鸡血清洗干净，站在窗前，望着外边的世界，沉思起来。刚才那个女人的话，还萦绕在阿成的耳边：

“我看你年纪轻轻，做个什么工作不好，跑出来干这种坑人的营生？”

是啊，自己这是何苦呢？原本想通过来钱快的方式，解决眼前的生计问题，没想到弄巧成拙，给自己惹了一身骚。

这种事情，一次足矣。女人说的对，我年纪轻轻，干什么工作不好啊，跑出去坑蒙拐骗。

阿成想起在农村时，自己曾经也对这种行为很不齿。那时候村子里有个同龄的孩子干过类似这种事情，被他鄙视和远离。没想到长大后自己第一次离开家乡，到外地谋生，干的第一件事，却是这种见不得人的缺德事。

这样活下去有什么意义？现在想来，亏得那个女人没有赔一分钱，否则以后自己会良心不安。

阿成非常后悔自己怎么头脑发热，就干了这种丢人的事情呢。他痛下决心，立即出去找工作，不管遭受多少次拒绝，也比被人鄙视强。

或许是上天眷恋阿成，几天之后，阿成找到了一份理发店学徒工的活计。那是一个小理发店，师傅刚好缺人手，就招了阿成试工。一个月试用期，如果阿成考核通过，以后就留下来跟他一起干。

从进店开始跟着师傅开始，阿成奋发图强。他立志不做出点成绩出来，就真对不起自己，对不起他父母当初给他起的名字。

他跟着师傅认真学习，积极帮着师傅打理店里的活路。师傅看他做事积极，也很用心，领悟力强，自然也是很愿意教他，几乎是倾囊相授。

阿成跟着师傅干了几年，后来自己也去参加了正规的理发师培训，参加了理发师高级技师考试，获得了在这个行业从业的正式资质。

再后来，阿成碰到了自己的心仪女孩阿贤。在师傅和阿贤的鼓励下，阿成用这些年积攒下来的积蓄，开了一家真正属于自己的理发店，跟阿贤过着幸福美满而又忙碌的生活。

理发店

阿成的思绪慢慢回到了眼前，外边的雨似乎有些变小了。窗外深夜的秋风，也似在讲述着阿成那难以忘怀的记忆。过往的那件碰瓷事、那个女人的面孔、女人说过的话，都深深地刻在了阿成的记忆深处。

它时刻提醒着阿成：做人要脚踏实地，切莫心存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