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缓慢的流着,流在所有将开未开的青春里,流出你鲜红的血液,流出你清澈的泪水。我们一如既往的行走着,笑着哭着寂寞着,有人来了,有人走了,来去的中间我们还是那个熟悉的样子。只是有些什么在不断地改变着,你能听见那种声音,像麦田拔节的声音,像断裂般的却在生长的声音。
——烟华
烟华去叫颜斐上学的时候,听见里面瓷器碎地的声音,然后是颜斐母亲的怒吼。
“你还是不是我的女儿,我真是上辈子瞎了眼睛,生了你这么个孽种。”
“是,我是孽种,那你为什么当初没有把我掐死!”
“你……你滚,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永远别再回来。”
然后是门被踹开的声音,还有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声。
她出来看见他,他们目光对接,停留了5秒钟,谁也没有开口,但有一种疼痛是不用说出口就已经漫延在肌肤上的,伤口溃烂发炎,结痂成污。
他的手伸过来的时候,她以为他会抱住她,她有一瞬间的出神。他的手停留在她的肩膀上,秋天的阳光挡住他的目光,她看不见他的眼神,只是忽然感到一阵明盲,是错失在他们之间的光点,模糊了视线,九月以一种忧伤的暧昧爬上眉眼。
她听见他说话,仿佛是在一个很远的地方。
“颜斐,还是那样吗?”
“能是怎样?”
“她打你了?”
“用你管!”
明明那么脆弱,却要假装的那么坚强,是把温软的肉体藏在贝壳里的牡蛎,肉体里裹着坚硬的沙子,再疼也不能流泪,不能让你以为我是那么懦弱的女子,我应是倔强的不会流泪的鱼,你看见了吗?我连死都不会认输的睁着眼睛,因为我要看见你。
她坐上他的单车,那只猫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在石台上怔怔的看着她,满脸的疑问,似个懵懂的孩子,喵呜一声,像是在询问她要去哪里。她把脸贴着他微微汗湿的背,一点点皮肤的温度让人产生依赖,闭上眼是一个世纪的梦幻,睁开眼是一个秋天的劫难,你为什么不说话?风轻轻吹来,我在等,等你突然的声音。
但你终于没有说话,我成了那自娱自乐的小丑,默数着自己的傻。
学校到了,一片梧桐的绿荫盖过眼睛,像突然袭来的潮水。她跳下他的单车,跟在他身后,看他默默的把车子放进车棚,落锁,然后若无其事的走。她定在原地,不知该做些什么,慢慢蹲下,然后被树影淹没。
你不知道我有多难过,当我微微转头看见蹲在那里的你,你还不明白吗?谁也不能解救我们的孤单,因此我们无法互相依赖,依赖是被阳光折射的海水,你看不见它深处的黑暗,因此我想让你独自去面对。成长从来不是件简简单单的事,它需要你撕裂缝合然后再撕裂,它是被盐水浸泡过的伤口,这样你才会记得那骨骼生长的痛。
学校的公示栏前站满了家长和同学,一群黑色的脑袋摇来晃去,寻找自己被安排的班级。烟华实在挤不进去,坐在阶梯上看天空的云。颜斐默默的走过来,坐在他旁边,用手画莫名的圈圈,像咒语一样的慢慢画下去,没有尽头,没有彼岸。
“走吧,看看我们被分在哪一班。”他说。
她站起来,看着地上的圈,其实什么都没有,地是水泥的,只有幻觉是真实的,没完没了的圈。
高一6班李烟华,高一9班颜斐。
这两个在初中挨在一起怎么也分不开的名字,终于被一群黑压压的方块字分隔在两旁,它们终于完成了独立运动,但却总让人觉得哪个地方不对,仿佛你看着一个人整天戴着帽子,突然有一天他不戴了,就是这种感觉,你会感到不适应。
是的,我们分开了,能怎样呢?我不孤单。
他看着她,像那年冬天一样的看着她,说不出一句话。她只是看着那两个被分开的名字,谁会想到这两个看起来毫不相干的名字曾经那么近的贴在一起,曾经是再也不会回来的事。它们相遇在那一年的大雪中,在千千万的姓名里辗转了多少次才能遇到彼此,不一定是对的时间,对的地点,只是对了那眼神。
难道连道别都不说一声吗?虽然在一个学校里,但却再不能看见他上课时打瞌睡的样子,他遇到难题皱眉头的样子,回答不上问题时他喊她猪头的样子……没有谁会永远陪着谁,除了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天长地久是属于做梦时想的事情,我们是被剥夺了梦的孩子,在课业里扭曲的成长。
烟华走向楼梯口,回头的时候阳光打在眼上,微微的难受。
“猪头,终于脱离我的魔爪了,要好好的哦。”
她的喉咙抖动了一下,嘴里尝到咸咸的味道。
高一6班在三楼,上去楼梯右边第一个教室。教室里黑压压挤满了人,陌生的面孔,看见他进来都目光一致的转向他,像当靶子一样,还是移动靶,几个目光一直跟着他,就后排还有几个孤零零的座位,他过去坐下,靶子固定后好像枪手们就不怎么感兴趣了。
他刚完成了靶子的使命,门口有一个男生便接过了他的接力棒,这靶子绝对新鲜,头发够长,几乎看不见左边的眼睛,身穿一件白色的棉布衬衫,蓝色牛仔裤,身后背了个什么,听女枪手们欷歔的交谈着,应该是吉他,吉他向他的方向走来,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也被当靶子了吧,然后就在他身旁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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